懷安的胸前的衣襟打溼。
紀懷安一下一下安撫著他的後背,撫摸著他的後頸。
這是杜還笙從家裡出事以來第一次哭。
原來,人難過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來的。
短短兩個月,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杜還笙像大人一樣妥善處理好父母的後事,他跪在靈堂上的時候甚至還能對父母的照片扯出一絲的微笑。
爹、娘,我已經長大了,你們不用擔心我。
你們看,我都沒有哭。
杜還笙一直哭一直哭,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坐在院子,被紀懷安抱在懷裡,一直沒有動過。
就那樣閉著眼睛張著嘴巴嗚嗚地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體就像是被人用力的撕扯著,把他撕成無數塊碎片,他身體裡的血流光了,明明身上沒有一點傷口,卻覺得自己疼得要命。
他哭到力竭,像一條缺水的魚,整個人在紀懷安懷裡抽搐。
周叔看不下去下去了,說這麼哭下去不是辦法。
紀懷安把人抱回了家,親自給他洗臉,不停跟他說話。
“還笙,還笙。”
“還笙,你聽得見我跟你說話嗎?”
杜還笙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眼睛都睜不開,睫毛溼成一綹一綹的。
紀懷安幫他把臉擦乾淨,回頭一看,又溼了。
杜還笙在紀府住了有大半個月。
四季的更迭不會隨著時光的變化而變化。
春天準時過來,接了冬天的班。
可是杜還笙沒有迎來春天。
他大概有兩三個月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呆呆傻傻地坐著。
他的父親死得很慘烈,是被漢奸和敵軍一起害死的。
身上被刺刀捅了好幾個窟窿,被路過的好心人背去了醫院,沒有救回來。
他的母親聽聞噩耗,舊病復發臥床一個月後也去世了。
杜還笙走在巷子裡,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人們惋惜的聲音。
他們說他可憐,說他父親好人沒好報。
話題的最後,總是以叱罵敵軍和不公的世道作為結尾。
杜還笙那天被紀懷安接回了紀府,和他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紀懷安的父母家人,桌上還有一個很和藹的老太太。
老太太大約是知道他的事,慈愛地把他叫到自己身邊坐下。
杜還笙吃著飯,看著碗裡堆滿的肉,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情,直接在桌上哭了起來。
他的哭聲很小,很悲傷。
老太太哭著抱住了他,用滿是皺紋的手一下下幫他擦眼淚。
杜還笙淚眼朦朧地吃著飯,嚥下的每一口飯都帶著苦澀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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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杜還笙像是恢復了正常。
他不再哭了,臉上也恢復了以往愛笑的模樣。
他往紀府跑得很勤快,經常去找老太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