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一次追去葉深家中,此前幾日動過自殺的念頭,因為一盤意外出現的涼地瓜,而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在雨夜跑去葉深樓下等待,是因為之前與父親的激烈衝突,一夜之間夢想與親情都不復存在。”
陶鹿已經聽呆了。
溫瑞生面色平靜,不疾不徐說下去,他的聲音依舊很溫和,“你加入國家隊之後,前往惠斯勒參加交流賽,交流賽中發揮不佳,於是與葉深約定,達成某個條件之後,兩個人在一起。”
“溫醫師,你想說什麼?”
溫瑞生微笑道:“不是我想說什麼。我只是把一切蕪雜的事務都掃去,只挑出關鍵的點,讓你看清你自己在想什麼。”
陶鹿擰眉道:“我什麼都沒想。我就是喜歡他。”
“你說的也對。”溫瑞生平靜含笑,竟然還點頭同意,他仍是溫和道:“畢竟潛意識之所以是潛意識,就在於它不存在於你的‘思想’裡。一旦你意識到,這也就不是潛意識了。”
陶鹿道:“既然不存在於我的思想裡,又為什麼要討論呢?”
溫瑞生雙手交合,悲憫嘆道:“因為心之所向,一往無前。”他俯視著陶鹿,溫和道:“潛意識雖然不在你的思想裡,卻會決定你的行為。”
陶鹿不解。
“很多時候,人們會奇怪,自己當初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又或者,有時候人們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都敗給了潛意識。”溫瑞生輕嘆道:“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這只是人之所以為人,無法避免的惑罷了。”
他低下頭,給女孩的心理諮詢寫著結案詞。
毛筆尖擦過紙面的沙沙聲中,陶鹿環顧四周,只見屋子裡陳列古樸,玉器與線裝書籍就是全部裝飾,一切一如第一日來時模樣。而牆上掛著的一幅字,也是她熟悉的。上書“一柱清香自得聞,行看流水坐看雲”。
她收回目光。
溫瑞生低頭寫到最後一句。
“患者對陌生人突然而強烈的喜歡,帶有明顯的自救傾向。”
他手腕輕頓,在“陌生人”三個字旁劃了一道豎線,標上了“葉深”的名字。
陶鹿有點坐不住了,探身想去看溫瑞生寫的字。
溫瑞生卻已經站起來了,笑容溫和,“恭喜陶小姐,您的心理諮詢至此就結束了。”
“那就是我……”陶鹿望著他,“我沒問題了,是麼?不需要擔心了?”
“是的,您現在心理狀況良好。”溫瑞生輕聲道:“至於過去受過的傷痛,都會成為你成長與進步的動力。你不再需要我擔心了。”他頓了頓,嘆道:“需要我擔心的,另有其人。”
陶鹿笑道:“是哇,溫醫師你很忙的,好多其他病人等著呢!”
溫瑞生知道她沒聽懂,也只是溫和一笑,口吻輕快道:“當然,陶小姐翌日有了想要結婚的人,也許還要來寒舍一趟。”
當然,也許,有過像陶鹿這樣經歷的人,會對婚姻避之不及。
陶鹿一面往外走,一面笑嘻嘻道:“等我和葉哥哥結婚的時候,一定給您發請帖啊!”
溫瑞生笑著點頭,送她到木屋外,與葉深握手作別的時候,溫聲道:“葉先生,有空來頤園,我請您喝茶。”
葉深蹙眉,盯了溫瑞生一眼,淡聲道:“多謝醫師好意。”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陶鹿輕快地揮手作別。
溫瑞生負手立在屋簷下,望著葉深和陶鹿漸行漸遠,目光悲憫。他轉身去喂不安鳴叫的畫眉鳥,潔白的袖口翻起滑落,似一朵出岫輕雲,載著世間薄愁。
陶鹿跟在葉深後面,竹林瀟瀟,畫眉鳥的啼聲漸不可聞。
“葉哥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