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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鹿皺著眉頭接起電話。
母親發顫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鹿鹿,你爸暈過去了,才送了醫院……”
陶鹿握著電話的手頓住。
陶振華是爬樓梯的時候暈倒的,被送到醫院後,診斷出是心梗, 理論上是要馬上做手術的,然而卻找不到可以簽字的親屬。後來還是陶鹿的姑姑出現幫忙簽字,好在陶振華醒過來之後,藥物穩定住病情。他拒絕了手術。
等盧碧華知道情況,再通知陶鹿,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陶振華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陶鹿並不瞭解,只是聽了盧碧華帶著哭腔的通知,以為陶振華命懸一線了,忙趕到醫院。她照著盧碧華給的病房號找去,裡面卻沒人,繞出來才要打電話問,卻見陶振華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書,正在醫生辦公室左顧右盼走出來。
陶鹿與父親已經三年未見,乍然看見,陶振華不復記憶中的暴戾孔武。也許是這身病號服襯的,陶振華顯得有幾分蒼老疲憊。陶鹿定在原地,一時沒有動作。
卻見陶振華翻著那本厚書,卻是在給身後的主治醫師看,“醫生,你看,我這前降肢堵了,但是不影響主要的——其實不做手術也能行吧?”問得有點小心翼翼,堆著討好殷勤的笑容。
年富力強的主治醫師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不耐煩道:“你這堵了都百分之九十五了,誰來看都是要立刻做手術。不做,萬一再心梗一次,就沒這次這麼幸運了。”
“嗐,我再看看,我再看看……”陶振華不敢直接反駁,笑著送醫師去忙。
陶鹿隔著一間病房的距離看著,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來,鼻腔裡發酸。
陶振華看著,可是比從前瘦多了。
奇怪的是,這一剎那,從前陶振華打過她的場面並沒有在腦海中浮現。陶鹿只是站在那裡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父親,五味陳雜。
下一瞬間,陶振華合上那本厚厚的醫學書,抬頭對上了陶鹿的視線。他愣住了,回過神來,露出個略帶激動的笑容,“鹿鹿,你怎麼來了?”
陶鹿壓下嗓子眼裡不清不楚的腫塊,平靜道:“媽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
“沒什麼大事兒。”陶振華往病房走,笑道:“你怎麼還來了?”語氣裡有驚喜,還有幾分不敢置信,他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語。
陶鹿鼻腔又發酸,她頓了頓,岔開話題,道:“你爬樓梯暈倒了?”
“唉,唉。”
“齊阿姨人呢?”
陶振華臉上浮起一絲尷尬,他有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陶鹿的面色,笑道:“嗐,她陪女兒在外面比賽呢。”
陶鹿沒有像三年前那樣,因為提到父親的另一個家就一蹦三丈高,只把手插在口袋裡,倚在門框上又道:“你不做手術?”
“唉,那醫生是說叫做。”陶振華擺弄著那本厚厚的醫書,“你想那支架放到心臟裡,人肯定跟從前不一樣。做了手術,一輩子都要吃那些藥,吃得人都能得憂鬱症。再說了,做了以後也不是就不堵了。當初你奶奶也是心血管堵塞,做了搭橋手術,也不過就是三年,就沒了……”
陶鹿想起奶奶慈愛的面容,心裡揪了一下,又道:“那不做,你再像這次一樣——爬樓梯暈倒了怎麼辦?怎麼不坐電梯去爬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