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煩躁的心情漸漸淡了下去,她亦笑道:“溫醫師好呀。”
溫瑞生含笑看了陶鹿一眼,小患者這周看起來氣色比之前又好了些。他作為醫師,心裡頗感安慰。
“有件事情二位可能還不知道。”溫瑞生徐徐道:“兩週前陶振華先生單獨來做了一次諮詢。”
盧碧華和陶鹿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臉上的詫異。
母女二人對此毫不知情。
其實這一家三口分崩離析已久,彼此不通音信,對各自現在的日常生活更是所知甚少。
“那麼,我們開始今天的諮詢吧。”溫瑞生把毛筆蘸飽了墨汁,立起來往卷宗上寫去,“就從陶振華先生的事情談起。你們之間的感情會受陶振華的影響麼?是怎麼影響的呢?”
盧碧華和陶鹿之前都是單獨諮詢,這會兒兩人面面相覷,都沒開口。
“媽媽先來吧。”溫瑞生溫和道。
盧碧華當著女兒,只道:“沒有受多大影響吧……跟她爸爸沒關係……”
“陶鹿你覺得呢?”
陶鹿冷嗤一聲,說道:“當然有影響,怎麼會沒有影響?”她對著溫瑞生,已經能袒露心扉,“從我記事開始,我媽跟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說的全都是我爸的不好,說他有暴力傾向,說他不顧家,說他沒擔當,後來我爸生意做大了,又說他不管我,說他在外面養了人。”
她一口氣說到這裡,看盧碧華白了臉色卻沒有反駁,又道:“我一直信著我媽的話,但是誰知道十八年過完,他倆聯手告訴我,他們早就離婚了,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離婚了。還是為了我當時重病的爺爺考慮,才瞞下來,呵,多麼高尚的理由。原來鬧了半天,我才是那個‘外面的孩子’。人家雙方都是另找了合法的另一半。這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隱瞞離婚的事兒,外人不知道,媽媽你可是心知肚明——就這樣,,從我才記事兒就跟我灌輸我爸在外面有人的想法,合適麼?”
盧碧華冷聲道:“你爸當初跟你齊阿姨,的確是在婚內出的事兒。”
“那後來呢?你們不是早早就離婚了麼?”
溫瑞生見場面激烈起來,兩手下壓,示意冷靜,溫和道:“那麼對你的影響呢?你覺得你和爸媽之間的關係是怎麼樣的,會有不得不選邊站的壓力感麼?”
陶鹿冷笑道:“這倒沒有,哪邊都不要我。只是我知道他倆離婚的事兒之後,再回頭看過去的事情,全都有了另外的解釋。以前我都信我媽跟我說的那些事兒,而且我爸也的確家暴,所以每次我爸犯病,我都站在我媽這邊,想要保護她。可是其實每一次,當我爸跟我起衝突的時候,我媽都把我推出去了。甚至我爸跟我媽起衝突的時候,我衝出去保護我媽,最後我媽會趁機跟我爸站到一邊,倆人一起聯合針對我,我爸是打,我媽卻是在一旁煽風點火……”她毫不留情面,直接點破,“溫醫師,您知道煽風點火那種人吧?最是可惡了。她輕輕巧巧兩句話,就能讓我爸打我打得更狠……”
盧碧華顫抖道:“你就是這麼看媽媽的?”眼淚落下來,好像心都要碎了。
陶鹿反而冷靜下來,繼續道:“其實剛意識到這些的那倆月,我特別不能理解,就一直在想為什麼呢?不是說父母都是愛孩子的麼?不是說母愛是最偉大的麼?為什麼我的爸媽不是這樣呢?為什麼呢?那兩個月裡,我白天黑夜都在想這個事兒,就是想不明白,是我不值得愛麼?”她頓了頓,“這陣子我有點兒想通了,其實很多事兒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麼的。人活著活著,這樣那樣的事情都會發生。發生了,也沒有為什麼,也沒有辦法改變,我只能接受。”
盧碧華接過溫醫師遞來的紙巾,擦著眼淚,哽咽道:“你這孩子真是太叫媽媽傷心了……”
“我不信你的眼淚。”陶鹿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