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抬起頭:“甘縣令不必多禮。甘縣令夤夜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甘寧沉默片刻,竟是掀袍,直挺挺跪了下去。
一旁李崖看得一驚。
謝琅眸光卻冷了下去,半晌,問:“怎麼,甘縣令還是不願給我做軍師麼?”
甘寧搖頭。
“世子有請,下官不敢推託。下官只是有一不情之請。”
“說。”
“西京一戰,無論結果如何,都請世子放青州府一條生路。”
空氣靜了靜。
謝琅道:“我說過,不會動青州府一兵一卒。”
甘寧神色不變。
“世子說過不假,可攻打西京,想要增加勝算,就必須有一個堅實的後方。世子於青州有恩,又慷慨解囊,將那一庫金銀珠寶悉數贈予青州府,就算世子不動青州府一兵一卒,青州,也無可選擇地要擔起後方之責。”
謝琅笑了聲。
道:“甘縣令這話我倒聽不明白了。若甘縣令擔心此戰慘敗,有此顧慮也就罷了,若此戰得勝,甘縣令的擔憂,又從何而來?”
甘寧面部肌肉繃緊了下,道:“青州府只是一艘在風浪中飄搖的小船,既抵擋不住外來摧殘,也經受不住太高的水浪顛簸。世子天縱英才,所謀所求,自然也非小小一個青州府能仰視,下官想,世子應該明白下官的意思。”
謝琅盯著甘寧看了片刻,道:“甘縣令與我所知道的,傳聞中的甘縣令,似乎很是不同。”
“不過,甘縣令大可放心,無論此戰成敗,我都給青州府自由選擇之權,不讓青州府為難。”
甘寧拱手垂目:“下官替青州百姓,多謝世子大恩了。”
青州城裡的動靜,自然傳不到上京。
然而謝琅駐紮在青州,遲遲不肯回朝,更視兵部七道令牌為空氣,已經在朝堂上引發軒然大波。且隨著時間推移,這場風波非但不見絲毫和緩,反而有劍拔弩張、越演越烈的趨勢。
“陛下,依臣看,不如直接派欽差到青州傳旨,召逆臣回朝,若逆臣還是不從,便可以抗旨不尊之罪,就地斬殺。”
“李大人說得簡單,逆臣擁兵數萬聚集在青州,
恃功而驕,行事張狂,儼然已不將陛下和國法放在眼中,只派一個欽差過去,能解決得了什麼問題?再說,這等時候,誰又敢去擔任這欽差一職。”
這話說到了大部分人心坎裡,被質問的官員頓時啞口無言。
一片吵嚷聲中,戶部尚書張茂出列,道:“陛下,依臣看,此事無需太過擔憂。”
一直沉默聽著眾臣爭吵的天盛帝終於自御座中抬頭。
“愛卿這是何意?”
張茂道:“逆犯和逆犯麾下兵馬,歸根到底要靠朝廷養著。據臣獲悉的最新訊息,因為狄人燒殺搶掠,青州城內的餘糧,已經不足半月。這麼點存糧,如何供養得起一府百姓和數萬大軍的口糧。只要朝廷斷絕了對青州的糧草供應,等到存糧耗盡,逆犯自然只有班師回朝一條路可選。”
“張大人,你此話當真?”
官員們皆露出極度詫異之色。
雖然大部分人都料想到青州存糧情況不容樂觀,可沒人想到,竟然已經只剩半月數目。
“只靠這麼點餘糧,逆犯哪兒來的勇氣一而再再而三違抗兵部詔令?”
“自然是仗著陛下不了解青州情況,打個資訊差矇騙朝廷。再說了,當初逆犯都敢叛逃出京,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如今被張大人窺破底細,倒真只有死路一條了!”
當謝琅與朝廷的拉鋸聚焦到了糧草問題上時,朝廷無疑是掌握著主動權的那一方,原本因為謝琅盤踞青州不歸而憂心忡忡的世家大族也終於可以放下緊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