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像是想起什麼,譏諷一笑,「去年中秋賜死了你那個賤人娘,如今可不就到你了?」
少年額上冷汗津津,只垂著眼咬牙不吭聲。
林蔚嘖了一聲,撒手任由他重重磕到樹身上。
不屑道,「沒得倒髒了我的手。」
「走了!今日陛下可是賜了宴,叫教坊司準備了新排的歌舞,聽說連西域的如花胡姬都叫來了不少,哪有功夫擱這耗著……」
宮人諂媚附和著,「郎君年紀輕輕就得了陛下和娘娘的看重,奴婢瞧著……」
奉承說笑聲消逝漸遠。
沒有一個人還記得,有個本該地位尊崇的小郎君被鞭打了一頓,還被捆在了樹上。
蘇瑤已經出離憤怒了。
她很想替小暴君解開繩索,再替他上些藥,可她什麼也做不到。
小女郎急得都要哭出來,不住地喚他名字,可現實卻是連個葉片都落不下來。
那群樹也在議論紛紛。
「是不是死了啊?」
「又不是第一次了,肯定死不了!」
……
被鞭打的少年昏了過去,趴在樹身上一動不動,臉上還在微微發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
圓圓的皎潔玉盤躍上天際,石榴林被披上一層柔和薄紗。
小暴君才醒了過來。
他不知從袖口哪裡,輕車熟路地摸出個碎瓷片來,慢慢地,極有耐心地試圖磨破捆住他的繩索。
可有樹身的遮擋,他又看不見,時不時便會用力在手腕上割出道傷痕來。
才不多時,他手上的那道天生的殷紅胎記便淹沒在重重傷口裡,鮮血淋漓,分外觸目驚心。
蘇瑤看得著急,在心裡胡亂祈禱著滿天神佛,好叫那繩子快些被磨斷。
又過了許久,精疲力盡的少年才摔倒在地上。
他又累又痛,又沒有力氣,無法控制住自己,是背後先著的地,當即疼得整個人劇烈一縮。
遠處隱隱約約飄來了歡宴樂舞聲。
小暴君艱難地抬起頭望去。
入目卻只有千百年來一成不變的明月,高懸天邊,無情漠然,靜靜俯視著世人的苦痛艱難。
少年不知在想些什麼,望著明月出神。
蘇瑤卻是看不下去了。
小暴君後背傷上都沾滿了土,若是不好好處理,怕是要發熱得病的。
可她再怎麼竭力伸手,都無法觸碰到小暴君,只得憤憤地在心裡跺了下腳。
偏偏這時,細微咔嚓一響,一個圓滾滾的石榴從她樹上落下,滾到了小暴君的面前。
摔得狠了,還咧開了口,像是在努力露出個笑來。
小暴君愣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捧起。
他定定地看著那咧口的石榴果半晌兒,才慢慢扯起唇角,也露出個笑來。
雖然這笑意也是苦的,澀的。
他將那顆石榴果像珍寶一樣捧到心口,低低喚了聲,「阿孃。」
……
小女郎從夢中乍然驚醒。
她緩緩坐起身,如雲被褥隨著起身的動作倏地滑落。
袖中的細軟手指下意識蜷了蜷,又上上下下地摸了摸,蘇瑤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不確定地咬咬唇,擦掉夢裡流出的淚珠。
自己這是夢見的話本里暴君的過去?
還是怕慕衍被林貴妃奪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小女郎用手抱住雙膝,讓膝蓋靠近胸口,彷彿這樣就能有幾分踏實感。
她心裡有些後怕。
話本里筆墨不多,雖說早就能猜到林貴妃待暴君極壞,曾用鞭子抽打過他,但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