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岕不著痕跡地又瞥了眼搖搖欲墜的葉才人,暗地皺眉。
只要有殿下的生母在,齊王府未必沒有當年還記得她的人。可這話他卻是不能開口,只得應聲退下。
衛岕才走,慕衍正欲吩咐人將葉才人好生送回,便聽見身後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彷彿預料到了什麼,瞳孔倏地放大,整個人猛地僵住一瞬,才慢慢轉過身,大步走回亭中。
蘇瑤亦是咬住了自己的手,以免發出驚呼,她眼眶微濕地看著,見亭中郎君怔怔將他的阿孃抱了起來,愣在原地。
「阿孃……」他輕聲,似是不敢置信。
葉才人伸手,想摸摸她十月懷胎,才艱辛誕下的兒郎。
這次慕衍沒有避開,他皺著眉,定定地看著生母,嗓音微澀,「您這又是何苦?」
葉才人咳出些血沫,指尖輕輕碰了碰郎君的臉,露出個溫婉和善的笑,磕磕絆絆道,「王府……有人認得我……不能……」
慕衍眉心擰了一瞬,輕輕嘆口氣,低聲道,「他想說便說,虛名而已,又有何妨。」
聽了這話,豆大的淚珠從葉才人的眼尾滑入摻了銀絲的鬢中。
她這一生都不由人。
年少時生得美貌,被家人賣進王府,一夕得雨露有了身孕,卻又被棄如敝履地送進深宮,成了棋子。生下孩子卻不能撫養,眼睜睜看著他與自己形同陌路。
如今,還要成了旁人攻訐他的鐵證。
既是如此,那便讓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自己,為六郎做一回主。
「不要……難過……我早就……備下了毒……就等著……」
葉淑劇烈地咳嗽起來,汩汩的血順著她的唇角淌下,她猛地抽搐起來,額間暴出一條條的青筋,顯得臉色越發難看。
慕衍抱緊了她,身形緊繃,像是在忍耐什麼。
葉淑輕撫著他的臉龐,拼著最後一口氣,艱難微笑道,「你和阿瑤……要……好……好的……」
郎君愣了下,輕輕點頭。
葉淑眼中淚光閃爍著,驀然間,手滑落下去,沒了氣息。
晦暗搖晃的燭火裡,慕衍抱緊他的母妃,唇瓣都抿成一線,垂著眼,看不清神情,只餘一個孤寂背影。
親眼目睹葉才人死去,蘇瑤癱軟在假山上,大口大口地隱忍喘氣,溫熱淚珠順著慘白的臉頰滾落,沾了灰,滲進傷口裡,火辣辣的疼。
她想不明白,怎麼不到一夜的時間,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天翻地覆。
明明傍晚時,她還如往常一樣,歡歡喜喜地等著喜歡她,亦是她所喜歡的郎君回府用膳,還打算拉著他一道夜間散步,說些小話。
她心儀的郎君俊美又溫柔,看她時眼中總含著無盡的寵溺與喜愛,他與她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來都對她坦誠相待,無一隱瞞。
他們本該結髮為夫妻,恩愛到白首。
可現在呢。
蘇瑤胡亂擦了擦淚,眼圈被揉得發紅。
太子阿兄遇難,葉才人也沒了,慕衍在她眼中變得面目全非,他竟是齊王的骨血。
一連串的打擊讓她緩不過來神,難以置信,卻不能不信。她竭力忍住哽咽的嗓音,心裡像刀割一樣疼,好像是有什麼被碾碎了一樣
還是說,話本的一切果然無法更改。
蘇瑤驟然頓住,她忽然想起,話本里的暴君,在宮變這夜,被人用暗箭射中,離心口只偏寸餘,險些就沒了性命。
難道……
她含著淚,目光四下梭巡著,果然隱隱約約地察覺到暗處一閃而過的銀光。
這就是齊王留下的殺招?
蘇瑤心慌了一下,她不懂他們既是親父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