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知道,這就蓋棺定論結束了嗎?這就是她們執著想要的結果嗎?賀蘭韞在幾百年前,是從此與沐漻淵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還是和她一樣,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惴惴不安?
何嵐氳提前修完了學分,只用了三年便大學畢業,直接留校讀博深造。她選擇研究神經腦科學,期望有朝一日,她的奇異經歷或許可以用科學來解釋。
二十歲那年,放假回家,她忽然又夢到了賀蘭韞。
賀蘭韞看到她的第一句話也是:“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與以往她倆同年同歲、並行成長不同,這一次的賀蘭韞只有十七歲。十七歲的她,言行舉止卻比二十歲的何嵐氳更老成,甚至已有了厭倦世事的滄桑。
何嵐氳那些年的洗腦努力全白費了。她走進賀蘭韞的房間時,賀蘭韞正把一杯酒潑在跪地的婢女臉上,然後冷漠地下令:“拖下去鞭笞四十。”
下人們默然無聲地把婢女拖走,連受罰者自己也只是以頭叩地,不敢出言求饒,顯然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
她發怒僅僅是因為,這種酒在她和沐漻淵的訂婚宴上曾用來招待賓客。
何嵐氳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而且比她猜測的更壞。
沐漻淵逃婚了。
他在勾欄瓦肆結識了一名下賤的風塵歌女,名叫綠夭,二人勾搭成奸私定終生,背棄婚約相攜私奔去了都城上京。
這種帶有明顯感情色彩偏向的話當然是賀蘭韞單方面的看法。何嵐氳算半個局外人,比她要客觀理智一些,沐漻淵的行為太不合理,也不符合她對穆遼遠前世的預期。
她思考了片刻,問:“他這麼做,不管家裡人了嗎?”
她果然問到了癥結上。賀蘭韞收斂了氣焰,訕訕道:“他父親過世了。”
“是因為在牢裡……”
“不是,”賀蘭韞馬上否認,“年初感染了流疾,不治身亡。”
雖然死因與坐牢並無直接關聯,但很可能就是那時毀傷了身體,抵抗力下降,才會被傳染病奪去生命。她都會這麼想,沐家人更不用說。沐漻淵本來就是為了父親才屈志妥協,父親去世了,他不肯繼續履行婚約是必然的。
她委婉地表達出自己的看法,賀蘭韞大怒:“那他也不該跟低賤的歌女私奔來羞辱我!”
何嵐氳沉默不語,等賀蘭韞平靜下來,問:“那現在呢?私奔……為什麼要去都城?”賀蘭將軍權勢隆盛,在朝中頗有勢力,如果真的是為了逃離,應該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隱居才對吧?
賀蘭韞的臉色沉下去:“他去投奔了皇長子。”
鮮卑人雖然仿照漢人建立了帝制,但本質上還沒有完成封建集權,仍保留著不少遊牧民族的傳統習俗,比如兄終弟及。現在的皇帝殺了他的侄子坐上皇位,為了拉攏守舊勢力,也為了維護自己繼位的正統性,將弟弟立為儲君。但哪個皇帝不希望權力交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繼承,皇長子宇文斆已屆成年,軍功卓著,才略過人,他跟皇太弟之間必然有一場權力的廝殺爭奪。
賀蘭氏是守舊派的領袖,自然是站在皇太弟那邊的。
賀蘭韞又說:“皇長子很欣賞他,他的職位已經比他父親都要高了。”
所以沐漻淵已經擺脫了賀蘭氏的控制。有皇長子做靠山,連賀蘭將軍都奈何不了他。如果將來皇長子繼位,他還會更加青雲直上。
他不可能再成為賀蘭韞的丈夫了,何況他現在還有了一個與他患難與共、情深意篤的女人。
何嵐氳覺得這是個不祥的前兆。如果穆遼遠和她的前世糾葛如此不堪,她怎麼能相信,這一世他們會終成眷屬、歲月靜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之間並沒有如此濃烈化解不開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