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怎麼拉,韓蘇都不願離開,突兀地站在院中,雙眼有些失神地忘著前頭。
她……不要自己了。
這一夜,韓蘇始終沒有見到她。
這一夜,韓蘇站在院中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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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丈之外,圍牆之隔。
夜風蕭瑟,人單影只。
從容若被他抱著下轎開始,無卦就站在了此處。
穿過層層人群,一路來到這無人問津的院牆之外,她感受著從來沒有過的那份動搖——這樣對他好,對他很好……
牆裡歡笑,牆裡嬉鬧,她在此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想要逃,卻挪不開步子,她就那般傻站在那裡,一句不落的聽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禮……成了呢……
腦海空白地站在那處,她有一種被剝離的感覺,仿若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今日的他一襲紅衣真真是好看得緊。站在那花轎旁,她隔著面紗,緊鎖他的身影,一下也不曾移開。那般看著看著,她看得……心都疼了起來。
她想要留住,不惜一切留住這般好的他。
哪怕他不在自己身邊,也定要留住……
明明是這般肯定地想著……明明一切都按計劃來的……可是……
——姬無卦!你現在這副模樣又是怎麼回事!你為何還站在這處!你走啊!你倒是給我走啊!
可無論如何,她都挪不動步子,魂魄似被定在了當下,逼迫著她聽完這一場她精心策劃的——他的——喜禮。逼迫著她正視自己一步步為自己築的那間心牢。
月上梢頭,周身早已寒透,這夜亦帶著幾分悲秋的涼。
久站,她已覺不出自己的雙腿,可仍是如石雕般站在那處,一動不動。
牆裡的熱鬧漸漸散去,她能聽到賓客們對這場喜禮的艷羨,也能聽到他們大聲的祝福與告辭。
真好,和她想的一樣呢……
一模一樣……
真好……
突如其來,一聲帶著憤怒、悲愴的喊聲劃破了這寧靜得讓她窒息的夜。
——「姬無卦——姬無卦!你給我出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為什麼這麼做!」
那聲嘶力竭的呼喊,一聲聲在她心上深刻,刀刀留痕。
他,終是發現了。
他,一定很生自己的氣吧。
沿著牆壁,她緩緩下滑,在牆角縮成了一團。一聲不響地咬住手臂,那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和著從未有過的疼痛被沁入她的魂魄。
「報應……報應……」她喃喃著這兩個字,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
亂了命相,亂了天下,你還一心想助他登那九五之位……
可是你憑什麼?憑什麼!就憑你現在連卦象都快算不了嗎!
逆天改命,笑話……你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你幫不了他了,姬無卦。你已經幫不了他了!
難言的酸澀湧上眼眶,她勉力睜大眼睛,死死忍住,卻仍是讓那酸澀逃了出來,一滴滴沿著她越發削瘦的臉頰悄然滑落。
無聲的哭泣沒有盡頭,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瘦弱的肩頭輕微聳動,那份曾經的肯定,那份所謂的堅持,在他的呼喊聲中一點一點冰崩瓦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會好好的,這樣你才會好好的……
那一夜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卻依舊狠狠劃開了兩人。
那一夜,他倆只有一牆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