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頗有些哲學意味,白岐玉怔愣的說:「若為自由故。」
「自由那麼重要嗎?」張一賀神情不明的垂著眸子,「在這個生態系統中,沒有競爭,沒有災難,可以一視同仁的輕鬆獲取食物、進行繁衍……為什麼還不滿足呢?」
「虛假的美好亦是幻象,不可留戀,不可當真。」
腥臭散了一會兒,或者說被刺激的麻木的鼻腔習慣了,白岐玉才恍惚的緩過神來。
他試圖讓自己聲音不發顫,從「魚」身上轉移話題:「你家……你家裝修的真漂亮。房東弄的嗎?」
「是我。不過,我就是房主。」
「真羨慕。」白岐玉真誠的說,「我這兩年也在攢錢」
「不不,」張一賀搖頭,「不值一提。」
說這話時,他神情漠然,似乎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這點財產不算什麼。
張一賀也沒誇張,他的床真的很大。
直徑兩米半的圓形水床,應該是私人訂製的size,堆著超大面積的絨毯和軟被,把臥室佔得滿滿當當。
別說兩個人了,兩個孩子睡上來也綽綽有餘。
「我睡相不好,又比較注重睡眠質量,所以多花了錢和心思在上面、」
張一賀笑著解釋說:「人的一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同一個傢俱上度過,多麼奇妙……按照時間配比,不應該最注重它的品質嗎?」
這個理論也很奇妙,白岐玉意外的點頭:「確實是這樣。」
水床很軟,不知道是不是薰香的功效,白岐玉很快就入睡了。
他做了個怪夢。
他坐在昏暗的室內,密密麻麻的白色蠟燭將他包圍,像蛛網縱橫。
重疊燭影中,牆上掛滿了詭異的物件,暴斃的豬首,血淋淋的半片羊屍,還有被割喉的白公雞與黑公雞……
像什麼宗教儀式。
燭影晃動著,變形成一個個人影,然後充氣、泡漲,頭頂到天花板,吵鬧的低語著什麼。
他們在說——
「你丟東西了嗎?」
「你,丟,東西,了嗎?」
「你——丟——東西了嗎!!!」
在癲狂扭曲的咆哮中,白岐玉喘著粗氣醒來,他下意識摸到床頭櫃,想喝口水緩緩,卻撲了個空。
「哦對……」他喃喃,「今晚借住張一賀家。」
但,張一賀人呢?
床的另外半邊兒是空的,絨毯隨意的堆在一起,摸著很涼,似乎主人離開很久了。
疑惑的檔兒,什麼東西突然「啪」的拍到身上,白岐玉嚇得驚呼了一聲。
原來是窗簾。
窗戶開著一條小縫,有細細的晚風吹來,白岐玉記起,睡前,張一賀說要透氣才開的。
所以……張一賀是不是去上廁所了?
他躡手躡腳的下床,推門出去,臥室外也沒開燈。
光線消失後,白日裡柔和的海浪桌布變得詭魅起來,一道道扭曲的花紋,好似隨著黑暗扭動,像柔軟的屍體在水底揮舞的手。
沒有光,四處都看不真切,但白岐玉隱約看到,廚房的玻璃門上投著一片朦朧黑影。黑影彷彿有生命,正以呼吸節奏緩緩起伏著。
「賀哥?」
白岐玉小聲呼喚著,摸黑走去,卻不小心拐到了水族缸旁的魚網。
鐵質把手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聞聲,廚房的燈開了,盪開一片溫馨的暖黃。
玻璃門上黑影的輪廓清晰起來,很高,將近頂到天花板,從外面看過去烏壓壓一片。
白岐玉想,是了,張一賀一米九多的個子,毛玻璃一散光,顯得倒是巨人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