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姑姑雖然平日裡比較嚴苛,有時候也會稍稍偏袒一下趙越,但總的來說比之前的掌事姑姑已經好多了,你們剛來,很多事還不清楚,”石袖言語輕緩,似在安慰她,“其實厲姑姑並不是冷血無情的人,只是浣衣局人多活重,上上下下全靠她一人扛著,想想也實在不容易。”
蘇薔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與她一路說話,快步小跑,終於在雨變大前穿過幾個院落回了北六院。
許諾似是心情不好,從昨天夜裡到現在都與她們不說一句話,見了石袖也只是勉強笑了笑,好似是有什麼心事。
見石袖跟著許諾進屋拿傘,織寧疑惑地問蘇薔:“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就沉著臉,一句廢話都不說,不像她啊。”
想了想,蘇薔覺得她應該知道原因:“她每年都會有一天是這樣的,只是以前你沒有留意罷了。”
織寧湊過來追問道:“哪一天啊?”
“她的生辰。”蘇薔輕嘆了一聲,道,“三年前,她就是在這一天被她家裡人送到琉璃的。”
織寧恍悟,終於明白。
說是被送到琉璃,其實就是賣過去的,更何況,那時琉璃也曾流傳許諾還是被從小將她養大的夫家給賣到琉璃的。
與她同鄉的一個嬤嬤說,許諾家貧,十歲時就被賣到夫家做童養媳,但她的未婚夫比她還要小六歲,也算是她一手給拉扯大的。可還沒等她未婚夫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夫家一時發達,很快便嫌棄她,趁著還未成婚將她賣到了琉璃。
她的心思謹慎剔透,處處留意事事關心,但對所有人皆是不冷不熱,從不向人敞開心扉,可除了生辰那天之外也不會如此沉默寡言。
也想起了許諾的身世,織寧心頭一軟,往屋裡探了探頭:“我們也不敢給她過生辰,但我看她和石袖關係還蠻好的,竟然與她說了這麼大會兒的話。”
“她能有個說話的人也是好事,”想了想,蘇薔道,“以後不要提許諾的身世了,免得她聽到了又要傷心。”
雨越下越大,到了暮晚仍沒有停下的意思,正如石袖所料,厲姑姑傳下話來,讓各院把院門開啟,派人巡查,不必值夜。
她們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關門睡覺,卻聽訊息傳來,今晚排了許諾巡夜。
若在往日,許諾定會不惜大鬧浣衣局來弄清這安排是如何下達的,但許是因為她心情低沉,竟一言不發地將巡夜的安排領了下來。
蘇薔本想先替她一次,卻被她冷言冷語地給回絕了,也不好多說,便不再管她。
關門前,她看見石袖過來還傘,懷裡似乎抱著一壺酒,直接朝在院中涼亭中坐著的許諾而去。
借酒消愁,又能以酒祝壽,看來石袖是已經知道許諾的心事了。
她放了心,將門關上,和織寧阿嶺一起熄燈睡覺。
雨下得很大,打落在青磚灰瓦上,掩住了這天地間最嘈雜的動靜。
雨夜很喧囂,也很平靜,最適合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