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世代38年。
屋簷上,蘇凜望著遠方升起的飛艇。
彩布掛滿大街小巷,如同飄動的旗幟,女王站在城裡的高臺上,捧著教會的頌詞。
“在光明與愛的恩典下——祈願蒼穹之上的神明,賜予我等春雨、魚獲與平靜之風。”女王高唱頌詞:“神明啊,我們向您高飛而去,祈求您的垂憐!”
歷時八年,這艘集王國智慧與希望的飛艇,終於建造完畢。
飛艇上的船員們,穿著隆重的裝束,興奮地朝著地面上的人們揮手。天空破開一縷晨曦般的光輝,彷彿天國之光正要抵達。
蘇凜閉上眼,彷彿看到了似曾相識、又全然不同之事。
“小凜,你怎麼又坐在這裡?”姜音捧著一杯忒尼茶坐了過來:“你看……那艘船越升越高,離那座天上城很近了。這八年來,我們可是親眼見它一點點建起來的。每一塊木板,每一顆鉚釘……離不開我們的貢獻,是整個王國的希望。”
蘇凜沒有去看,他不想看結果註定之事。
人們的祈禱聲和吟詠聲徹夜流淌,漁夫放下了手中的網,裁縫停下了針線,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
“……說起來。”姜音低了低頭,腦後的髮髻晃了晃:“你已經在我家住了八年了。”
他可真是個怪人。
這八年來,他要麼當街溜子,要麼坐在屋簷上聽茶館說書。
他們坐著的位置,早已從三層樓換成了五層樓。布店不斷擴張,就連姜音都長到了三十多歲,臉上出現了一些歲月的痕跡。但是他……
一直沒變過。
姜音注視著他。他的容顏沒有一絲變化,依然保留著八年前初見的驚豔。
可她卻在無法避免地墜向歲月。
昨夜,姜音第四十八次想和他表白,她獨自站在房間裡給自己打氣:“加油,姜音,你可以的……八年了,每一次都說不出口。這一次……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但在她終於下定決心的時候……她忽然抬頭,看了眼鏡子。
她想起了街坊鄰居說的閒話。
【都三十了,還不嫁人,估計以後也找不到什麼好的了。】
【趁年輕不挑人,老了就是被人挑。】
【姜老闆怎麼還不結婚?有那麼多錢有什麼用,不結婚,人生肯定不幸福。】
【已經不是小姑娘……根本沒人喜歡了。】
……
這些閒話讓她惱怒。人生又不一定要愛情才能圓滿,婚姻更不是人的終極目標,憑什麼只用這個標準來評判她的幸福?
這只是她自己的心願……她喜歡那個人,從見面開始,從說第一句話開始,從對上第一道眼神開始……就喜歡他。結不結婚都無所謂,她只是想大膽說出自己的心意。
……沒錯,去說吧。
去說吧,姜音。
“……你在看什麼?”
姜音回過神來,發現蘇凜已經睜開了眼,那雙鎏金般的眼眸如同一汪碎光。
她的嘴唇微動了一下,望著這對眼眸,她有一瞬間感到恍惚,好像看到了教堂裡佇立的神像,亦或是彩窗下飄動的燭火……那是一種充斥神性的淡漠。
遠方,飛艇已然升至雲層深處。人們的頌歌流淌成了一條河。月光從他們的肩頭流過,從她微顫的嘴唇流過,從她狂跳的心臟流過,流入他金色的眼眸。
而他淡淡地回望她,好像隨時可能抽離這種無聲的注視。
……姜音,姜音啊。
她將右手撫至心口,感受到了那股持續八年的悸動。
……你不能再逃了。再逃下去……就真的是一輩子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