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她說:“我明明知道的,哪怕只是一個選擇的判斷失誤,都可能造成最壞的結局。”
“我只是想……所有人都能自由地活著。他們的生存,理應比任何事都具有正統性……”她說。
“……信仰不該成為詛咒的來源,任何人都不能因為僅僅是‘活著’而被指責,人們應當擁有他們自己掌握的生命……”她說:“蘇明安,我想做的,只是這些啊。”
“……但是,沒有人相信我,沒有人理解我……”
“……他們是一群蠢貨,看不清真相的蠢貨,被矇蔽信仰的蠢貨,只會推諉給異教徒的蠢貨,不知道自己的信仰才是災禍來源的蠢貨……”說到這裡,像是心中的一根弦突然繃斷了似的,她的聲音驟然拔高。
“——但為什麼我拯救不了這群無知、愚昧、自私自利的蠢貨?”
“——為什麼我明明擁有那麼多次的機會,卻只能一次次看著不該死的人去死?”
“——為什麼!!我明明有無限的機會——卻連這樣的蠢貨也拯救不了?”
寂靜的地下通道里,除了渡鴉的羽毛拍擊聲,只回蕩著她撕扯著喉嚨一般的悲鳴。
泥土道路之間,覆著的荒涼,在搖曳的陰影裡緩緩滾動。
蘇明安側頭,看向她流淌著一片清光的眼睛。
“……因為我們都是‘蠢貨’。”他說。
她用模糊不清的視線看向他,張了張嘴。
血淋淋的液體,從唇縫中流了出來。
她開始吐血。
他已經拼盡全力在跑,但依然只能看見她的狀態越來越差。
在死亡的競爭中與時間賽跑,是最刺激,最無奈,也最自不量力的行為。
點點暗紅順著她的軀體緩緩流下,在泥土間四分五裂。
“……命運爛透了。”她說:“但我還是要走啊。”
“……因為至少你來救我了。”她說:“我想和你一起看見陽光啊。”
……
【NPC(茜伯爾)好感度:90點(友情線)。】
……
第一部族和最初的木屋,距離實在太遙遠了。
起先蘇明安還覺得,她的狀態還能撐到那個時候,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軀體已經越來越輕。
“我的詛咒快要爆發了。”她說:“我只能再次動用觸鬚了。”
“……用。”蘇明安說。
這一刻,他感覺他宛如一名面對垂死患者的主治大夫,在想盡辦法拯救後背上這個千瘡百孔的生靈。
茜伯爾扯開一個笑容,一根黑色的觸鬚從她的背後破體而出,覆上她的脊背,開始吸收她身上的詛咒。
用這些觸鬚,會獻祭她的生命力,但如果不淨化詛咒,她會提前爆發詛咒而死。
她在以慢性死亡,延緩她的即刻死亡。
“……你不要回頭,不要看,看這些觸鬚,對你的精神非常不好……”茜伯爾說。
“你不想異化我了?”蘇明安說。
“我從未想過異化你。”她說。
“又騙人。”
“真的。”她說:“哪怕有一天,我不得不異化你,到了最後,我也一定會放你自由。”
“……再堅持一會。”他說。
他似乎在這條通道里跑了很久。
這裡看不見天色,連時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只隱約聽見地面上的隆隆聲,雨似乎在越下越大。
他感到後背一輕,茜伯爾收起了她的觸鬚。
“怎麼?不淨化詛咒了嗎?”他說。
他回頭,看了一眼她的樣子。
他看見了她的眉間,宛如白雪凝成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