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是為了讓他體驗一次次的失去嗎?
“領主,您別想著救我,我不像夕、諾亞那樣有價值,我只是個於大局無關的老頭子。這樣的死法也是我故意的,我不願意……戰爭結束後作為一把老骨頭躺在床上爛掉。”森說:
“我本來也不想活了,只是想和那些教堂的孩子們一起死。”
蘇明安吸了口冰冷的空氣。
“領主……我見過很多死去的將士。他們臨死前,總是握著我的手求救,哪怕再多一分鐘一秒鐘,請讓他們有時間與家人告別,哪怕他們心裡清楚我根本做不到。”森說:
“人總是這樣,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還好,我是幸運的。我沒有全身烏血地在哪個密室死去,到死都呼吸不到新鮮空氣。”
“我幫您試了一下那個情感共鳴裝置,您如果使用它,可以跳過最開始最痛苦的那一段共鳴時間。”
蘇明安依然沒有說話。
十秒後,他才開口:
“森,你還記得曜文嗎?”
大雨斜斜地刮在他的臉上,像碰觸著他的面板。
“記得,是個很好的孩子,他當年引走機械軍的時候,我三十多歲。”森說。
“他也是一個英雄,雖然沒人知道。”蘇明安說:“自從送曜文離世後,我才發現,原來廢墟世界有那麼多和他一樣的,千百個曜文。”
“四十多年來,這個世界沒有人孤軍奮戰。”森說:“您可以盡情相信我們的靈魂。”
暈黃的光影在老人臉上閃爍,像是細細撫摸著他深淺不一的皺紋,片刻後,森的嘴邊冒出了血。
與諾亞臨死前的症狀一樣。
情感共鳴就像是一種致死的毒藥,具有不可逆轉性。撐不過去,那就是撐不過去。
“我們轉身吧,回教堂去。”森說:“至少讓我回到那些死去的孩子之間。”
蘇明安沉默地看了遠方的建築數秒。
黑暗之中,燈火併不可見,斷壁殘垣如同倒伏的黑色長龍。
片刻後,他轉身,向教堂的方向推去。
他推著輪椅的手很用力,骨節泛著一層青白色。
“死了的人代表解脫,卻對於活著的人最為殘忍。苟活的人只是揹負了巨大的責任,不能去死。”老人的聲音在雨中很輕緩:
“這個想法,自從夏晟自殺後,我就一直在腦子裡反覆轉悠,無法紓解。”
“我只是覺得……我錯過了死在戰場的機會。”
“領主,希望您不要怪罪人類,當年他們有的人確實自私,希望將您交出去,但他們也只是顧及到他們的家庭——其實總會有人願意為了您赴湯蹈火,沉默地面對一切重壓。”
“不開口,不宣揚,不炫耀,不平反。”
“我知道。”蘇明安想起了特雷蒂亞,還有她最後的眼神:“我知道。”
他突然聽到老人的笑聲。
沙啞的,含著血的,在雨中並不清晰。老人的眼角微微勾起,面上歲月的磨痕展現出充足的印記。
“其實有的時候,您就像一個不大的孩子,看不出來您已經經歷了那麼長久的歲月……說這話有些冒犯了。可到最後了,我還是想說說真心話。”
森握著扶手,緩緩側頭,嘴角的血已經浸透衣領。
“是嗎?”蘇明安說。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展現過孩子氣的一面。
“那年32年,您來烽火,我就覺得您是一個不平凡的人。後來烽火變成了十一區,十一區變成了末日城,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您。
但我見過您情緒不佳的樣子。緋絲死的時候,曜文失蹤的時候,露娜死去的時候,夏晟死去的時候,特雷蒂亞死去的時候,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