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能猜到一點,他為何容顏不變。也許,他是傳說中的海妖。也許……他就是天上的神明大人。相比而言,她的壽命只是滄海一粟。如果,再不開口的話……
這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終於做出了一生中最勇敢的事。
背棄心中的教典,冒著瀆神的想法,開口——
“蘇凜。”她的聲音極顫極抖:“我喜——”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不管你是誰……怎樣都好,這是我此刻最深的想法,我想說出來。
蘇凜眼神微動。
“啪!”
倏然,天空綻開一朵煙花。
“啪啪——!!!”
緊接著,是“噼噼啪啪”上百朵煙花炸開的聲音。天空之上鮮豔明麗的色彩擠成一團,爆竹的鳴響瞬間壓過了姜音的聲音,只能望見她微動的嘴唇,什麼也聽不見。
燦爛的光輝下,她揹著光,臉部隱沒在陰影中,唯有髮絲飄著幾縷光輝。
——是飛艇返航了。
船員們發現,那座天上城根本無法靠近,所以只能返航。過零點的那一刻,光明禮到來,滿城煙花大放。
直到煙花黯淡,蘇凜才開口,遲疑道:“你剛剛說了什麼?”
姜音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她的視線滑到地上,顫抖著。
很快,她抬起頭,摸了摸眼角的皺紋,對他笑了,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笑:“沒,沒說什麼,哈哈……我什麼都沒說……”
“那個……以後,還請你繼續住在這裡吧。我很喜歡你……”
她的聲音顫抖了一下,想就此止聲,但舌頭牽連著聲音,繼續狀若無事地說了下去:
“……的茶。”
大顆淚水忽然順著她的臉頰流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
但她望著他終年不改的容顏,忽然明白了,也許,這個請求永遠不可能有答案。
她今年三十了。
而他仍是二十的模樣。
想必等她四十了,五十了,六十了……白髮蒼蒼,滿臉皺紋,步履蹣跚,老得渾身是病了……他也還是二十的模樣。
所以,算了。
姜音,逃一輩子吧。
你總不能,等老得一塌糊塗了以後,讓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送你入土吧。
“我想起店裡還沒盤點……我先走了。”姜音跳下繩梯,髮髻搖晃,臉上的妝花成一團。
蘇凜靜靜注視著,直到她逃跑般的身影遮掩於夜色。
他忽然發現屋簷上遺留了一個玻璃瓶。
那是他在一次早市中,看到的一個……很像那瓶陳米酒的玻璃瓶,瓶口扎著雛菊,他的視線流連了好一會,但沒有買。那已經是無法觸及的過去,就算買一個相似的,也不再擁有意義。
歲月沉澱,釀成苦酒,唯他一人反覆回味。
但他沒想到……姜音一直在觀察他,等他走了之後,她偷偷回頭,買了這個他看了好幾眼的玻璃瓶。
……這是她今晚原本打算送他的嗎。
蘇凜拿起這個玻璃瓶,雛菊綻放著,散發著一股鮮花的清香。她只是覺得他喜歡,就想送給他,她永遠……不可能知道這個玻璃瓶的意義,她永遠不可能知道,為何他會被這個普通的玻璃瓶吸引。
……那是萬年之後的一次對視。是神明漫長歲月中、為數不多的真心。
嘆人生之須臾,渺滄海之一粟。
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他垂下眼瞼,收起了玻璃瓶。
煙火墜下千萬條光輝,墜入他的眼眸。
……
天世代45年,世上多了781棵桃花樹。
教父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