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回頭,往教學樓的下面看。那名女學生裹著破碎的衣服往外逃,學生們發出驚叫聲,彷彿她是什麼怪物,她還年幼,身上的痕跡卻像無法癒合的傷口,每一道視線都在令傷口更加腐壞,彷彿有蛆蟲隨著人們的目光寄生在她的身上,讓她往後的人生千瘡百孔。
我看著她拼命向外逃,她漸漸逃離了這個對她而言的地獄,彷彿一隻折翼的鳥兒。
我站在辦公室裡,校長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訴我這件事不要傳出去,也不要報警,他會將我評為三好學生,只要我保持緘默。
——可我如何能保持緘默?
我想起了那間美術教室,桌椅都很新,想必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甚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經發生了數十次,數百次。倘若要我保持緘默,我便把自己徹底扔進了地獄裡。
我搖了搖頭。
八歲的我尚不明白什麼是緘默。
後來,我被一直扣留在那間辦公室。父親曾來找過我,卻被保安趕了出去,校長說我違反了校規校紀,需要懲罰。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我的視線彷彿透過了層層牆面,看見了那間美術教室,裡面依然有人進進出出,臉上帶著得意的表情。我將手貼在窗戶玻璃上,拉下長長的痕跡,抹開薄霧,我看見了我蒼白的臉色,瞳孔微縮著,嘴唇緊抿,像在可憐我。
我好像看見了一隻橘貓,我成了這隻貓。
啊。
我突然明白了。
原來“出格”的確是一種罪。
如果所有人都保持緘默,你卻大喊出聲,理所應當地,你會被帶走。
我被帶走了。
為了讓我閉嘴,我被送到了一個昏暗的地方。那裡什麼光也看不到,只有永無止境的打罵和禁閉,人們說,那裡是壞孩子待的地方。
餓到快要昏厥的時候,我心裡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推開美術教室的門,或者我在校長面前選擇了緘默,我是不是不會變成“壞孩子”?
但我無論回想多少遍,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選擇推開那扇門。我想救下那個女孩子,她的逃離給了人們警醒。我隱約聽說,後來那間美術教室被封存了,許多人開始關注這件事,沒有人再為此受害。
那真是,太好了。
我是一個普通人,我只能做到普通人能做到的事。那就是能勇敢地踏出一步。這樣一來,或許“沉默的大多數”就不會誕生。
在痛苦中,我笑了出來,我希望,那個女孩子以後能夠平安順遂。
在那裡待了很多年後,我的身體漸漸長高,全身都是被鞭打的傷口,難以計數。我開始反覆思考我該怎麼改變這個社會,我該如何保持自己不被改變。
後來,學校被徹查,有人來救我,我才得以重見陽光。
迎面灑上陽光的那一刻,我嗅到路邊梧桐樹的味道。
救我的人叫“蘇醫生”,和我同姓,他是一個心懷正義的醫生。在和他的聊天中,我聽到了“方舟計劃”的名詞。
蘇醫生說,這個計劃是一個極為邪惡的計劃,涉及的國度、城市、勢力極為龐大,憑藉他一個人不可能連根拔起。是一個“人造適格者”的計劃。
我才知道,我所在的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方舟計劃”的實驗基地之一,裡面的孩子都是實驗體,透過各種殘忍的手段進行人體實驗,還好我足夠幸運,沒有死在裡面。
蘇醫生摸了摸我的頭,說我年紀還小,回家去吧,不要摻和進來。等我高考離開小城,將來成為大人物了,再來找他。
我回了家,站在我家的梧桐樹下,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踏足這裡。我想起父親親手做的油燜大蝦,想起奶奶縫的荷包,我想起我養的那隻橘貓,它現在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