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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說了榮國府的那位元春表姐當上了貴妃的事,只猜想這位永寧王恐心裡要不快,最多說說要她在林家和榮國府中間做個選擇之類的話,豈料一開口就是這個!
她從前聽到林海生前的囑託,也只會想到把她託付給林滹這件事,但真論起來,那日劉遇說,叔父一得了信便匆匆趕赴揚州——其實肯定更多是為了朝堂上的事。她幼時也曾被父親充作男兒教養,雖沒聽他細說過哪件差事,但是史書的忠臣本傳也是要讀的,只是日後在外祖母家,日日跟著嫂嫂同姐妹們描花撲蝶、女工針線,讀書也不過《列女傳》等,漸漸也就對那些毫不敏感了。
她把自己困在閨門後院裡,然劉遇卻忽地闖進來,要她去看外頭的海闊天空。那片天地裡的林海不是她最後看到的暮年無力的病人,而是錚錚硬骨、受了許多威逼利誘亦不曾屈服的探花郎。兩相反差,幾乎叫她有些暈眩。
“到了那一日——家父心願達成的那一日,黛玉在家叩首以謝殿下。”她忽然起身,行了一個大禮。
她用“到了那一日”,而非“若有那一日”,劉遇也跟著嚴肅起來,甚至刻意把腰板挺得更直,眼前的表妹還是上次遇見時那樣瘦弱的樣子,青衣素裙,連個花紋也沒有,袖子裙襬寬寬大大的,更襯得她纖柔不堪——然而卻已沒有上回見到的時候那般顫顫巍巍的模樣。
“啊,到了那一日,”劉遇笑道,“當浮一大白。”
13
百日熱孝一過,宋氏便張羅著給黛玉換下那些過分素淨的衣裳,又添置了幾件首飾,雖然顏色仍不鮮亮,好歹多了幾分鮮活氣了。只榮國府又派人來接時,她也犯了愁,縱然對那邊百般不喜歡,她這隔了一層的親戚也不好當著黛玉的面兒嚼舌根。況那頭是黛玉的親外祖母,又撫養了她兩年,如今既出了熱孝,又都在京師,論禮也該去拜見的。
只是黛玉自己面上倒也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她便試探著問:“是該去給你外祖母請安,只是他家說去那園子裡轉轉、題名刻匾什的,還是免了罷。你說呢?”
“那是他家的省親別墅,貴主未至,他們自家人也罷了,我哪裡能隨便就闖呢。”黛玉冷笑道,“況他家府上也養了許多清客,便就是要他家的娘娘看著稚子戲言欣慰發笑、享天倫樂趣,也輪不著我呢。”她本來便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人家修了一半的園子,特特地要她去逛,她也覺著不像,什麼叫“恐娘娘省親後便沒了機會”,她是這般見識少的人,貪著去個還未修完的園子裡玩麼?
宋氏笑道:“是這個理,咱們便去請個安就回罷。既這麼著,現下得了閒,咱們也該出門去轉轉。雖說我們家裡沒有他們家富貴奢麗,外頭的莊子也有幾個是有些野趣的。如今也有了些暑氣,我聽管事的說藕舫園的花兒開得不錯。趁著天還沒熱得不能動彈,咱們也找一日,去那兒玩兩天。”
藕舫園便如其名,養著接天蓮葉,雖莊子不大,名氣卻不小——宋子宜年輕時曾邀好友八人一道在此賞荷觀月,九位俱是當世文傑,詩酒酣樂,月明景宓,蓮子清香與夏夜清風說不出的宜人,又有采蓮女的輕舟停在他們畫舫不遠,不覺文興大發,有《藕舫月夜》十七首存世,文采斐然,說不出的風流雋逸,一時洛陽紙貴。藕舫園便由此得名,與當世大儒沈劼失意當壚賣酒時的酒舍沈廬、當朝太傅孫能樺昔日廣開大門,授課育人的天雅農莊並稱為文賦三院。後來宋氏出嫁,這藕舫園便被宋子宜作為嫁妝送給了心愛的女兒。只宋氏也不是小氣的人,若有文人墨客欲進園觀賞,她亦讓管事接待安排,因此雖多年過去,這園子名聲仍未見衰頹。
聽得要去藕舫園,黛玉也不覺心生嚮往,不禁笑道:“嬸孃可說好了。”宋氏愛她難得露出的小女兒嬌態,便將她摟了入懷,道:“自然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