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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滹父子兩個還要當差,只林徥陪著宋氏、馥環、黛玉一起往藕舫園去,其實已經到了用冰的季節,但兩個年輕主子身子骨都不如何,是以她們姊妹二人坐在一輛車上,也沒放冰盆,只有兩個丫頭時不時地打著扇兒。
林馥環手裡捧著一方帕子,裡頭裹著些乾草,黛玉病得久了,也認得出都是用以寧神靜心的,不覺問道:“姐姐昨日休息得不好?”
“我這一年,聽慣了大爺咳嗽,昨夜一時安靜了,竟不習慣了。”馥環苦笑了一聲,又想起了什麼,“我聽陳太醫說,你的咳症開始反覆了?怎麼回事?”
黛玉這咳症也是孃胎裡帶來的,原只當是內裡氣虛所致,後到了叔叔家,因姐夫受了寒,亦整日整夜地咳得肺疼,請了許多大夫,只有陳太醫的藥好,馥環給嬸孃薦了這太醫,幾貼藥下去,果真見了功效,陳太醫說,她的咳嗽雖然好些年了,卻比不得南安府那位大爺的兇險,調理起來更得益些,也是她這幾日心緒繁雜,才又有些反覆。只是這麼想來,那位姐夫的咳症豈不是?她想起自己從前那些輾轉反側、肺裡生疼的夜晚,不覺握住了馥環的手。
“我們家大爺,是徵大哥的同窗,雖非行伍出身,也是個練家子了,他的身子敗成這樣,全是那年冬天替我向太妃求情凍出來的,我愧疚得很,別說是照顧他,替他病我也是該的。”林馥環瞧出妹妹目裡的同情與不忍,安慰了一聲。
黛玉沒作聲,心裡卻產生了一股“大逆不道”的想法——為何那位無緣無故罰孫兒大冷天跪病了的老太妃,心裡就不愧疚呢?因為她是長者,因為她是尊者?
“你的表情倒和徵大嫂子似的了。”林馥環笑了一笑,“要是連說的話都差不多,你們見了面該相談甚歡才是。”
黛玉想了下葛韻婉的脾氣,心裡道,恐怕和大嫂子還真聊得來。
“回頭恐怕還要妹妹幫我勸住伯孃——我這回大約又要叫她敗興了。”馥環低著頭,眼睫輕顫。黛玉其實不大想管親戚家的事,而且真要說起來,比起勸嬸孃,她倒更想問問堂姐腦袋裡裝了些什麼。但她還是什麼也不說,個人有個人的想法,她不大能保證別人不來管她,只好先做到自己不管別人。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了好一陣,到了城外的時候,明顯路就不如之前平坦了,黛玉這幾日咳症確是復發了,喉口有些發癢,但是見馥環閉目睡在小丫頭膝上養神,不忍打攪她,兀自忍著,正覺得難受,卻見馥環伸過手來,捏住了她的手腕,嘴裡喃喃地說了聲:“我帶了枇杷雪梨湯,你讓丫頭到後面那輛車上去取,昨日睡不著,今天天亮剛起來煮的,恐怕還熱著。”又驀地道,“梨子性寒,你喝兩口潤潤肺就是了,不能多吃。”
黛玉微微一愣,還沒有到吃雪梨的時節,她往日也並不常吃枇杷膏,但也知道那個對喉嚨好。那就是堂姐已經習以為常,在睡不好的清晨去燉一鍋不在季節、並不尋常的湯藥了嗎?林馥環的手就虛虛地搭在她的手腕上,玉指纖纖,觸之微潤,在察覺到她在忍著難受時,那隻手便往上探了些,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輕車熟路,像是做過無數次。
丫鬟們的議論自然是要瞞著未出閣的姑娘的,但是黛玉也不是瞎子聾子,自然聽說過風聲,姐夫是替姐姐受罰的,而馥環所犯下的過錯,乃是“不賢”:她拒絕給南安太妃賜給雲渡的丫頭提姨娘份位。從前這些事看著再正常不過,就連一向潑辣爽利的鳳姐都不敢明著吃醋,她自己也是開玩笑叫過襲人“嫂子”——雖其實是為了諷刺襲人的那聲“我們”,但說來說去,主子丫頭的這點子事,她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排斥的人。
也是因為在意罷了。
霜信果真從後面的馬車上送了一碗枇杷雪梨湯來,黛玉平常不愛枇杷葉子煮水的味道,糖加多了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