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過往朝代,均以德治代替法治治理天下,其中又以明代為甚。
沈約對於貝兆楹並非心慈手軟,而是大明朝的文官們不慣於殺人見血,他們整治人的方式,通常以放逐、別調、貶謫見長,很少說刺刀見血。
崔蓬也同意放貝兆楹一條生路,死死生生,她在戰場上見得太多,貝兆楹死了,於她的人生也無益處,不必要弄得你死我活。
密談結束之後,貝兆楹派人給沈約和楊寶兒送來投降信,說海盜頭子貝兆楹自願帶領麾下勇士一千八百人歸順。
“哼,他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崔蓬自沈約手中接過信,想要發笑,“這個貝兆楹,他哪裡有一千八百人,他最多......”
崔蓬著一身白衣在庭院長廊下站著,沈約今日恰巧也穿白色錦袍,兩人湊在一處,好一副公子如玉的景象。
天空陰陰沉沉,崔蓬說:“楊大人那裡,你?”
雪花粒粒落下來,只過得片刻,那雪粒子便成了雪花,雪花一片一片,一陣風吹過,雪花落在崔蓬的頭髮上,“別動”,沈約拿手去拂。
“你也有。”
崔蓬伸出手,手將要落在沈約耳邊的時候,忽又停下了。
楊寶兒穿一身青袍進了院子,他原本有話要說,見那對男女四目相望,他又靜悄悄退了出去。楊寶兒不是不解風情之人,在崔蓬和沈約的事情上,他很解風情,但在貝兆楹的事情上,他就變得固執而不肯變通了。
冬日來臨了,沈約讓人給崔蓬做了兩件厚裳,裡頭有夾棉,還鑲了毛邊。崔蓬更有意思,她叫冬生給所有人都做了冬裝,冬生、春生、沈約,甚至楊寶兒都有,人手一套。
但衣裳送來的時候,沈約比其他人都多一件斗篷,一件青色的斗篷,斗篷的邊是天青的,斗篷的下襬是一種鳥,鳥是藍色的,頰邊還有一團紅紅的胭脂,站在樹梢上,悠然自得。
沈約叫住冬生,“這是?”
冬生拍拍手,“我家公子沒別的意思,只是聽說沈大人畏寒,沈大人千萬不要多心。”
冬生是唐縱的忠實教眾,崔蓬和沈約的一舉一動,他都替唐縱留心著,雖然他沒寫信給唐縱打小報告,但只要沈約但凡想有甚麼不軌的舉動,他一定要第一個跳出來制止。
春生與冬生不同,春生和夏生都是崔蓬的忠實擁躉者,只要崔蓬喜歡誰,他們就喜歡誰。
回到大明朝這麼久,只要不是瞎子,只要不瞎的都知道他家公子的心上人是這位沈大人,和那個唐大都督一點關係都沒有。冬生對沈大人不鹹不淡,沈約也從他嘴裡撬不出甚麼話來。
在沈約收了崔蓬送的斗篷之後,春生過來告訴沈大人:“這是胭脂鳥,我們公子在平壤的時候養過一隻,後來給放了。”
“你們在朝鮮國過得......?”
沈約一直想問,但他卻感到難以啟齒,他不該有這種溫柔,他也不該有綺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戚英姿是應該恨他的。
“我們都挺好的,原先我們乘船,大概有二十多天,或者一個月,我們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平壤。中間也遇上了大明的艦隊來巡邏,但我們都在船艙底下,沒被人發現......秀兒姐姐最聰明,她最快學會朝鮮話,公子最笨,等我們所有人都學會了,她也一直沒有學會。”
春生說崔蓬領悟力差,沈約心道,興許她不是笨,只是她不願意學。
“我們沒受甚麼苦,家主對我們不錯,給衣穿,給糧食吃,但只有一點不好,他對二公子太兇了。”春生娓娓道來。
“崔家也很複雜,很不平靜的,原先二公子和伊秀小姐是一對,後頭伊秀小姐嫁給了大公子,但大公子一直懷疑二公子和伊秀小姐有染,其實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