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為自己終於長成了一個還不算那麼平庸、乏味的成年人而慶幸。
於是向晴先不念故事,而是含著笑,將那張主角的塗鴉之作放大在手機螢幕上,遞到路崢眼前,問他,「你覺得這是什麼?」
「……一頂帽子?」路崢不太確定地道,「但似乎有點過於抽象了。」
向晴於是笑了起來,給路崢看了主角的第二幅作品,蟒蛇肚子裡裝著一頭大象的剖面圖。
然後,她才從第一章 的開頭念起。唸到最後一段時,向晴的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幾分揶揄。
「當我遇到一個頭腦看來稍微清楚的大人時,我就拿出一直儲存著的我那第一號作品來測試測試他。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有理解能力。可是,得到的回答總是:『這是頂帽子。』我就不和他談巨蟒呀,原始森林呀,或者星星之類的事。我只得遷就他們的水平,和他們談些橋牌呀,高爾夫球呀,政治呀,領帶呀這些。於是大人們就十分高興能認識我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人。」
路崢很好地接收到了這種揶揄,於是他也微微笑了起來,心悅誠服地承認,自己在這方面的想像力的確貧乏。
從前,他不以這種貧乏為念,因為他的重點在另一個領域。而現在,他也不以這種貧乏為恥,甚至,路崢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看過故事,能讓向晴那捉弄人的小把戲得以實現。
故事的第二章 ,主角終於遇到了小王子。
當小王子一口說出那張畫是一條肚子裡裝著大象的蟒蛇時,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發展,但路崢仍覺得,自己心底的喜悅與感動,或許完全不弱於故事裡的主角。
只因為他雖然沒有那麼多的奇思妙想,但卻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主角在成長過程中所感受到的那種孤獨。
幸好,主角遇到了小王子。
而他遇到了向晴。
……
生病的人是享有特權的。
路崢對這一點或許並不完全地瞭解,卻已經本能地運用起了自己的這份權力。
接連兩天他都待在房間裡,飯是向晴端上樓來的,水是向晴遞到手邊的,還隨時可以點名要一些不那麼出格的服務。
不誇張地說,除了不能趴在她的膝上撒嬌之外,向晴對他的照料,甚至比記憶中的母親更加體貼入微。
如果說以前路崢有七分的病,會忍住四分,只露出三分。那麼現在,他就是在七分病的基礎上,又演出五分,顯露出來就成了十二分。
一個小小的感冒發燒,嚴重得簡直快趕上絕症了。
尤其是第二天,一早起來路崢就感覺嗓子發癢,一整天止不住的咳嗽,讓人擔心他真的把肺給咳出來。
向晴索性讓廚房燉了一大罐的梨湯,隔兩個小時就讓路崢吃一碗。
大熱天的喝湯,路崢每次都喝得渾身冒汗,偏偏還不能吹空調,十分折磨人。
但到了晚上,咳嗽的症狀似乎就好了很多。他泡了個熱水澡,上床睡覺。等到第三天早上醒來時,燒也退了,也沒有鼻塞流涕了,咳嗽也好了,連精神似乎都健旺了許多。
只有聲音還有一點點的啞,但那已經無傷大雅了。
路崢坐在床頭,悵然若失。
這病怎麼這麼快就好了,說好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呢?
確定他已經好了,向晴也收起了對病人的溫柔體貼,冷酷地催促他,「既然好了,那下樓散步嗎?你已經兩天沒出門了。」
路崢只得打起精神,跟向晴一起出門。
兩天不見,院子裡的花草似乎又變得更加茂密了一些。路崢多看了幾眼,確定那不是自己的錯覺。最近本來就是雨季,也正是雜草瘋狂生長的時節,但即便如此,這長勢也過於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