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路崢的一切卻遲來了太久。
這種倒錯的感受,讓他短暫地脫離了那個冷靜自持、疏離寡言的殼子,任性地想要讓這一刻變得更長一些。
但他始終保持著的最後一絲理智,就像是靈臺那一線清明,不斷地拉扯著他,讓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於是,當加速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時,路崢也一點點鬆開了手。
觸感、熱度乃至一抹極淡的香氣……當這一切代表著另一個人的異象遠去時,路崢下意識地抬了抬手,想要挽留,但最終還是將胳膊重新放了下去。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跌坐在輪椅裡,於是人也彷彿回到了那個厚厚的殼子裡,又是從前的路崢了。
「你怎麼樣?」向晴有些驚慌地趕上來,扶了他一把,急切地問道。
路崢看著她擔憂的臉,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那些隱秘的念頭是多麼卑劣,可是,越是明白這一點,那些念頭就越是如野草般在他的心底瘋長,越是壓抑,就越是蓬勃。
他閉上眼睛,「無事,只是有些脫力,歇一會兒就好了。」
「下次別這麼逞強了。」向晴抱怨了一句,然後又朝他粲然一笑,「恭喜你,終於重新站起來了。」
路崢卻無法直視她的笑,轉過眼道,「我先回房間清理一下。」
「順便也休息一下吧。」向晴說,「今天反正沒什麼事,只要別錯過晚上的年夜飯就好了。」
路崢心下熨帖,向晴一直在說,要在過年之前把他的問題解決了,讓他卸去壓力,安安心心地過年,而她也確實做到了。
他很慶幸,能夠跟她一起分享這個至關重要的時刻。
路崢回到房間,將輪椅推進浴室,卻沒有急著洗澡,反而是借著浴室裡安裝的各種扶手,再次站起來,艱難地挪動起腳步。
其實他知道,等過了年,把事先安排好的專業人士請到家裡來,在他們的照料下進行復檢,可以避免很多問題,但真到了這一刻,路崢卻發現自己根本忍不住、等不了。
他之前跟向晴說,已經等了十八年,不介意再多等一陣,那時他說得灑脫,心裡也真的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耐心。
但原來,他也只是個俗人。
十八年磨礪而成的沉穩和冷靜,似乎從他的身體裡消失了,他變得像一個毛頭小子似的,完全按捺不住心頭的蠢動。
好在他的體力實在無法支援他折騰太久,在浴室裡騰挪了一會兒之後,路崢又氣喘吁吁地坐了下去。
這回他終於老實下來,洗過澡,換了乾淨舒適的衣服,這才回到外間的床上躺了下來。
心裡有太多的情緒,大腦也興奮異常,路崢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他的身體實在是太疲倦了——不僅僅是因為今天的消耗。昨晚向晴激動得沒睡好,路崢這個當事人又能好到哪裡去?他甚至根本沒睡,在房間裡坐了一夜,直到外面傳來向晴弄出的動靜。
閉上眼睛,任由腦海里雜亂的念頭紛飛著,路崢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十八年來,路崢時時刻刻都在與體內的煞氣對抗,即便是睡夢之中也是如此。但從前,他並不覺得自己的睡眠質量很差,畢竟身體和精神都確實得到了休息。可像今天這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享受的睡眠,卻是從未有過的。
而只有體會過了這種感覺,才會明白自己過去究竟錯失了什麼。
路崢躺在柔軟舒適的被窩裡,甚至生出了一種「不想起床」的念頭。
對他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九歲之前,他精力充沛,睡醒就迫不及待地起床,做什麼都比睡覺有意思。九歲之後,他的世界一夜之間傾覆,必須要竭盡全力才能活下去,尋找並抓住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