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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惡,她在說什麼。
耳尖泛起薄紅,施黛淺淺瞪他一眼,伸出右手。
要說不生氣,當然是假的。
從沒見過江白硯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的人。
明明保護她的時候,他從始至終認真得很,沒讓她吃過痛。
慍怒的勁頭過了,設身處地想一想,又覺得無可奈何。
同樣的年紀,其他小孩靠在父母懷中撒嬌,江白硯在那間昏暗的地下暗房裡,被邪修百般折磨。
她沒道理站在自我的立場上,對他過分指責。
但還是生氣。
施黛嗓音悶悶,晃一晃手指頭:“你要試試嗎?”
江白硯定定看她。
種種惡劣的言語被她一句話堵住,哽在喉頭,化在心頭。
鬼使神差,他探出右手。
距離逐漸縮短,趨近於無。
觸上施黛的剎那,江白硯長睫輕顫。
指尖相觸又分開。
像
活了十七年, 江白硯體會過無數種疼痛。
刀傷是沒入血肉的刺痛,鞭傷的疼能滲入骨髓之中,拳風落在身上, 更悶更鈍。
他對諸如此類的痛意習以為常, 卻在今時今日, 因極盡輕柔的觸碰心生惶然。
想逃離, 卻情不自禁地靠近。
施黛勾住他指節, 肌膚溫熱, 柔軟細膩, 沒用太大力道。
江白硯脊背僵硬, 繃出筆直一道線,如同隨時都會斷裂的弦。
哪怕在九死一生的絕境裡, 他都未曾流露過此般情態。
施黛看一看他,又屏聲斂息,垂下視線。
江白硯這輩子孤身一人久了,恐怕沒被誰親暱相待過,所以才會用自虐的方式感知所謂“快意”。
她這樣做的初衷非常簡單,既然江白硯的認知不正常,施黛就直截了當告訴他,什麼是尋常的撫慰。
但是——
施黛沒忍住,再瞥一眼江白硯。
他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連耳朵都是紅的。
因著失血, 江白硯面有病色, 下頜纖薄蒼白, 像一碰就碎的瓷。
於是耳尖那抹緋紅,成為唯一顯眼的色調。
是略顯曖昧的顏色。
發覺她輕悄悄的打量, 江白硯掀起眼睫。
陡然撞進一雙烏玉般的桃花眼,施黛故作鎮定, 低下腦袋。
“這樣。”
她右手前探,嘗試把對方的整隻手掌握住:“是握手。”
他的身體好冰。
鮫人生活在水下,這個種族的體溫都很涼嗎?
江白硯應了聲“嗯”。
施黛的手比他小許多,觸感奇妙,宛如輕軟的、幽微的火。
火苗若有似無,渡來熱氣,將他手背的涼意緩慢消融。
像春日的第一縷陽光融化冬雪,雪水透過肌膚淌入經脈,最終落在心尖。
有些熱。
江白硯剋制著,讓自己沒有更多動作。
施黛好奇問:“江公子這些年裡,同別人握過手嗎?”
江白硯認真回想。
倘若只是“握住手掌”這個動作,他自然與人做過。
其後緊跟著的,是他五指用力,將對方腕骨折斷,亦或寸寸捏碎骨頭。
他覺得施黛不會喜歡這樣的回答,因而低聲道:“未曾。”
果然沒有過吧!
施黛愈發篤定心中猜測,在必要的社交上,江白硯堪稱零經驗。
她估摸著九成時間裡,江白硯都在握他那把斷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