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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愛實在消耗體力,林昭沾到枕頭邊沒多久就睡著了。裴辭沒發出什麼聲音,迷糊中感受到他躺到身旁,掀開她的被子分走一半,也睡下了。
眼皮好重,意識卻越來越清醒,是她在做夢。
林昭又夢迴十八歲的那個夏天。父親因罪入獄,官司打了幾場不見分毫迴旋的餘地。母親在去往探監的路上車禍身亡,法院將房子拍賣,一夕之間她從高高在上的林家小姐變成了街邊派傳單的灰姑娘。
學藝術的錢很貴,她怎麼也攢不夠學費。
樹倒獼猴散,林家落敗,曾經共浴輝煌金光的人都退避叄舍,生怕沾染上半點麻煩。就連同關係親密的世交,也將娃娃親的諾言收回。
“昭昭,希望您能夠理解阿姨的苦心。”說這番話的女人是她口頭未婚夫的媽媽,給裴家生下了第一個兒子卻依舊無名無份的情婦,“小宥在裴家的地位本來就尷尬,這個節骨眼上再拉你一把,無異於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他馬上就大學畢業要接管子公司了……昭昭,我幫不了他什麼,裴家還有個二少爺在背後虎視眈眈,你……唉,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童話故事呢,你也明白的,對不對?”
她溫聲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飛濺的毒沫,林昭想起小時候每每別人開起她和裴宥的玩笑,他媽媽都笑得合不攏嘴。雖然是長子,卻是私生的,這點她父母一直都不滿。只是裴宥精明,懂得討人歡心,林昭對他談不上愛慕,但也清楚世家大族之間的聯姻意味著什麼,不反感便放任這把火燒起來。
可人走到絕境了,哪裡還看得見火光?
她不信人心真的這樣淡薄,攢了一週的兼職費用買了車票去裴宥走馬上任的公司找他,他身邊的助理原本想讓她吃閉門羹,最後不知怎麼的真就放了她進去。
進來了才發現,辦公室裡坐著兩個人。
裴宥見到她的神色並不意外,甚至帶點憐憫。身旁的桌子上還倒有浮起氤氳茶息的熱飲,那沙發旁坐著個俊美少年,和裴宥叄分像的樣貌,是在學校裡每每見到她都冷嘲熱諷的裴家二少爺。
“阿辭,你先出去吧。”裴宥對她的喜歡雖然懷有利益色彩,但其中多少摻雜了幾分真心。他明白她的脆弱,也體貼她僅有的自尊心,想著將弟弟送走,好讓她不那麼難堪。
他們雖然同父異母,但關係算不上差。裴辭大多數時候都會賣他面子,這次卻執拗得一動不動。
林昭只覺得臉和心都滾燙,是自己的驕傲在燃燒。她已經沒有什麼機會了,父親還在監獄裡承受牢獄之災,只有把人救出來才有重新開始的餘地……
“那是不可能的,昭昭。”哪怕母親已經替他斬斷了恩與情,他也依舊溫柔地叫她,“法院的審判書已經下來了,就在今天早晨。”
那時候她在幹什麼呢?在擁擠的車廂裡掐著鼻子忍受各種奇怪的味道。
“那你給我一百萬,讓我讀完大學。”
裴宥搖搖頭,“一百萬是遠遠不夠的。你讀的專業不出國就沒有好的前景,大學的學費和日常開支,人際交往需要的資本和各種地方投入的財力,不是我動動手指就能借給你。更何況你又怎麼能保證能夠還得清楚?昭昭,我是商人,憐憫有的時候在我這裡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他是有情的,只是利益更重要。
林昭淚流滿面,走到大廈樓下的時候依舊止不住眼淚。她翻出手機,想訂一張今晚的車票,卻發現已經售罄。人生地不熟,在這裡她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等到夜幕垂落,她蹲在花壇旁邊想著以後的人生,一輛黑車停在她跟前,車窗緩緩搖下,是裴辭驚豔卓絕的面孔。
林昭已經無心欣賞絕景,她不再是林家的女兒,也不是他哥哥的未婚妻,又有什麼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