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慎之和喬抒白重逢後,她沒有知會展市長,從後臺重啟了喬抒白的監視器,在複雜、斷續的原始資料中,偷偷分析著他的一舉一動。
在她看來,喬抒白是個徹底的反社會分子,撒謊像喝水一樣簡單。
原本,楊雪擔心再加以干涉,反而會導致展慎之更加叛逆,他們在一起,暫時沒有造成重大損失,而且展慎之變得圓滑了,在政界活躍了起來,事態奇怪地朝著他們希望的方向發展,楊雪便只是在資料流中靜靜觀測著。
然而,幾周前,喬抒白在摩墨斯區的熱土地消失了一個多小時後,他所做的一切,開始讓她感到恐懼:秘密訂購的新勞工體「哥哥」和「弟弟」,讓展慎之對他做出「選上摩區區長就公開關係」的承諾,以及他私下裡毫不掩飾的,對新教民區權利的窺伺。
新教民區本來就已經成為了市政廳無法插手的半自治區域,一旦被喬抒白所掌控,再加上展慎之公開他們的關係,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楊雪想過,是否該把這件事匯報給展市長,但對重新被展慎之信任的渴望,終究佔了上風。
她也真實地相信著,她和展慎之多年的感情,不可能一絲都留不下來,一旦展慎之相信了她、接受她的勸說,他們一定能共同解決這場新教民區權利的危機,也不必讓市政廳知道。
終於,在展慎之受傷的夜晚,楊雪找到機會,來到下都會醫院,重新見了他一面。
談話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順利,她費勁口舌,都沒能說動展慎之馬上同意,但展慎之不全然回絕,說「我會考慮,」,也已是個好兆頭。
「別想太久了,」楊雪頓了頓,問展慎之,「對了,喬抒白沒告訴過你,他是永生人的事吧?」
展慎之終於變得有些驚訝,正眼看向了她:「什麼永生人?」
「喬抒白來耶茨前,在地球,就做過永生人改造,」楊雪覺得自己有了撬動展慎之的希望,精神也振奮了些,「幾乎所有的在售藥物都對他不起效。」
她從手機裡調出當時展市長發給她的喬抒白的血液檢查報告,遞給他看:「這是喬抒白被從那棟樓裡救出來之後,在聖摩醫院驗血的血樣,每一項指標都和正常人差別很大。」
展慎之看了一會兒,把手機還給她,眼神卻恢復了平靜,甚至對她解釋:「他一位家人在地球是某區域的行政長官,能接觸到永生改造也很合理。」
「但他騙了你,不是嗎?」楊雪覺得展慎之對喬抒白的維護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心中急切非常,卻只能繼續循循善誘,為他分析,「你記不記得你在摩區的時候,有一天晚上給我打電話,問我,如果一個人被注射催情劑,起效了怎麼辦?」
「喬抒白對催情劑免疫,你們也根本沒發生過關係,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同情,」楊雪忍不住痛心地告訴展慎之,「他在你面前所說的、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
展慎之看了她幾秒,忽然之間,眼神變得有些空蕩。
在那剎那,楊雪覺得自己讀懂了,展慎之是在想,原來仍舊沒有一個人是他能夠信任的。
這是誰的錯呢,楊雪也弄不明白。她為什麼聽從展市長的要求,兒戲地騙著那個信任他的孩子做了情感格式化的處理呢。
為什麼輕易地將他當成一個不會感到失落的木偶來對待。
很快,連這種空蕩也從展慎之的眼裡消失了,他將對她的防禦重新牢牢築起,低聲說:「我知道了,等考慮好了,我會聯絡你。」而後便按了護士鈴。
走前,楊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背,幾道很深的燒傷,血和皮肉粘連在一起,上頭擦著消毒的碘酒,一定是疼的。
但展慎之沒有表現出任何痛苦,就像傷口不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