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去,打算繼續喝粥,但陳泊橋叫他名字,他又很迅速地抬頭。
“艾嘉熙為什麼退婚?”陳泊橋問章決,“他看起來不像會退你的婚。”
“他是不願意退,”章決誠實地說,“他父母知道我腺體的情況,也覺得我們不合適,但跟他總說不通。我父母也是,覺得對不起他家裡。最後被我勸住的。”
“是嗎,”陳泊橋不置可否地順著章決說,“很難勸吧。”
“嗯,”章決看了看自己剩下的粥,又道,“勸了很久。我跟他一起過,不是不可以,但萬一他以後碰到真正喜歡的人呢。”
陳泊橋覺得章決的說法有點意思,想了一陣,有些無情地追問章決:“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章決慢慢放下勺子,抬起臉,半晌都沒說話。
陳泊橋看著章決的眼睛,一天內的第二次後悔出現得比他預計的快很多。
章決眼角有些紅,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知是昨晚太累,還是心情太差。
陳泊橋不屬於經常依循本能做決定的人,他習慣分析周全,習慣和人保持距離,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但和章決相處除外。
他故意招惹章決,沒考慮太多,但他也不願意讓章決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否則不會騙章決自己完全不介意煙味。
陳泊橋想給章決一個臺階下,但來不及了,章決已經開口了。
“我又不一樣。”章決說。
陳泊橋看章決望著虛空,為難又勉強的樣子,很少有地覺得心軟。
但章決應該是誤會陳泊橋正在規勸他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因為他一直把陳泊橋想得很好,章決又對陳泊橋說:“我說過了,你不要管我了。”
章決一臉自暴自棄,他嘴唇還是很紅,而眼神四下游移。章決面對陳泊橋沒有脾氣,也不孤僻,只是不聰明,說不好謊也不會追人。
雖然記不清了,但按照章決現在的樣子往回推,陳泊橋也能想到,章決所謂的表白,最多隻是堵到自己之後,說句“我喜歡你”。
跟陳泊橋告白的人多到他連獨處的時間都很少,從羅什冬季校區的滑雪場纜車排到夏季校區的藝術裝置長廊,每個稍微浪漫一些的地點都有人攔過陳泊橋,不知道章決選了哪個。
章決說話做事這麼樸實平凡,怎麼可能引起注意。
十八歲的陳泊橋耐心地聽完,耐心拒絕,轉頭就忘了。
而且章決抽菸。
但二十九歲的陳泊橋回想,卻覺得十七八歲的章決應該也挺有趣的,輕易地喜歡上一個不喜歡他的人,然後糊里糊塗地活到了十多年後。
陳泊橋忽而想起在亞聯盟接受審判的那一天,站在僱傭兵中的章決。
那是陳泊橋在監獄待了半年以來,頭一次見到森林和藍天。
陳泊橋在獄中每週被提審兩次,常常被強光燈面對面打著,滴水不進地在椅子上正坐十幾小時,重複同樣的回答,即便一直閉眼,回到牢房後,也必須適應很久才能看清東西。
有時夜裡有處決,陳泊橋會睡得晚一點,也想過他的父親。監獄傳遞訊息不方便,陳泊橋至今也未曾看過一張父親葬禮的照片。不過陳兆言遭槍殺的現場影片,審訊官倒是給陳泊橋放了許多。
陳泊橋打過很多場硬仗,入獄前做足了準備,但第五監獄的生活仍讓他精疲力竭。
他出席庭審時強打精神,被判處死刑時處變不驚,甚至面對記者的鏡頭微笑,做出輕鬆的樣子。
但他自己很清楚,只有在發現計劃被打亂了,看到章決和直升機時,他才是真的覺得輕鬆。
章決是一個活在陳泊橋的十八歲的影子裡的人。
沒跟他好好相處過的人,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