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正當士氣激昂,也跟著七嘴八舌地喊起來:“元帥威武!太子千歲千千歲!”一邊跟在車駕後面也向山口湧去。
車上的人聽到這聲音猛然回頭,但視線被湘簾阻隔,只能看到四周密密麻麻涌動的人潮,呼喊聲漸漸合成一股口號,迴盪不絕。
楊末和靖平趁亂鑽到車邊,一直緊跟車輦。到距離山口三十丈的地方時,馬車停了下來,那廂武將們已經紛紛跪下,準備迎接太子鑾駕。車兩旁計程車兵們也隨之下跪,以頭叩地,連侍衛都持槍單膝跪地。
內侍捲起湘簾,太子彎腰從車上走下來。
就是現在!
楊末和靖平從人群中旱地拔蔥一躍而起,仍然是靖平掩護,楊末上車劫人。所有人都跪著,等聽到聲響抬頭時,楊末已經跳上了車。她一腳踢開那名試圖以身護主的內侍太監,手中短劍向太子要害遞去。
與她事先以為的不同,魏太子並不是年紀尚幼的少年,而是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他站直身體時,她需抬起手才能把劍指向他頸中。
他在她面前挺直了腰,抬起頭。
七彩玉珠冕旒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短劍停在了他面前半尺處。
鹹福……
一瞬間種種思緒和念頭潮水一般齊向她腦中襲來。初次見面時,他身穿黃金甲冑,馬鞍寶劍上珠玉琳琅;他養尊處優,缺乏生活常識,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人;他有元帥的金令,可他卻不是慕容籌;他說他的父親有許許多多姬妾子女,母親教導他生在那樣的家庭便不要有兒女情長;他說他的婚姻不由自主,還說納一個漢人女子會得到眾多漢官支援;服侍他的下人是個面白無鬚的中年人,甚至當著面要給她換衣服……
一切不尋常的地方,如今都有了解釋,因為他就是魏太子。
就連他的表字,鹹福,他說是母親所起,父親覺得太平常,取名時另改別字。她第一次聽覺得耳熟,其實就像慕容籌字智用一樣,她並不是不知道,而是當時沒有留意,之後也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萬國徠臣,四夷鹹服。
魏太子宇文徠,字鹹服。
“是你……”她喃喃道,手中的劍再無力向前遞。
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一閃神的停頓,沒有立即劫住太子,四周的衛兵立刻蜂擁而上。靖平揮刀盪開四五支向他刺來的槍尖,回頭喝道:“小姐,你發什麼愣!快動手啊!”
鹹福的驚訝顯然不亞於楊末,他失聲喊了一句:“末兒!你怎麼在這裡!”他掃過一眼她的裝束和手中刺向自己的短劍,以及她身後奮力廝殺格擋的靖平,心下便立刻了然。
楊末定定地望著他。玄衣纁裳,九章九旒,皇太子的袞冕服制,昭示著他毋庸置疑的身份,和對此次慕容籌獲勝獻俘的重視。昨天她剛剛慶幸過他不是慕容籌,不會成為她的殺父仇人,今日幻想就被生生打破。他只是掛名的元帥,但慕容籌的重大軍令依然要向他報備,狙殺爹爹是慕容籌的計謀,也是他們甥舅二人的一致意見。她還記得昨天慕容籌進谷前說的話,他說:“這是太子殿下的諭旨,楊令猷只可殺不可放!”
彷彿一個不幸的詛咒,從她看見他盔甲下的臉、心中一動沒有砍下去的那一刻開始,如今繞完了一個圈,應驗在她父親和兄長們身上。
腦中似乎過了千萬年之久,其實只不過是瞬間。車前的侍衛、兩邊計程車兵、遠處的將領、山上的弓箭手,立即都把武器指向了這兩個單槍匹馬不自量力的刺客。
一支利箭從側後方飛來,嗡嗡的破空聲,她毫不知覺。箭從她的後背射入,前胸透出,力道衝得她向前踉蹌了一步。她並未覺得很疼,低頭一看,那支箭正好穿過她的舊傷口,露出帶血的鐵簇箭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