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楊姑娘。那些人是幹什麼的呀?一個個穿黑衣服、帶兵器、兇得嚇人,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跟他們湊到一起去的?我還以為你被他們欺負了。”農婦一邊說一邊回過頭去眺望,又急忙縮起脖子掉回來,“哎呀!他們還沒走,一直看著我們呢!當家的,你趕快一點兒,我多看他們一眼都覺得心慌。”
楊末挺起脊背直視前方,始終沒有回頭。老牛脖子上掛著一枚銅鈴,隨著步伐叮鈴作響。身後木屋的簷椽下也掛著一枚陶鈴,鈴聲能傳出很遠,即使木屋被密林擋住,也能指引深山迷路的旅人找到歇息的地方。牛車越走越遠,翻過一座山頭,遠處的陶鈴聲被近處的銅鈴聲掩蓋,漸漸聽不見了。
她這時才終於敢回過頭去看一眼,山谷中密林層層,山風颳過掀起陣陣松濤,沙沙作響。木屋早就被重重樹影遮擋,鈴聲杳不可聞,更遑論屋旁的人。
她在這裡過了七天,一生中最難忘的七天,即使以後真的不再嫁人、一個人孤獨終老,也覺得沒有遺憾。
眼底泛起酸澀的淚意,她強行忍住,決然揹回身去。牛車翻過了山脊,那片寄存了她情思心意的山谷徹底被山坡擋住,再也看不見了。
那時她以為這就是她一生情愛糾葛的終結,卻不知其實只是開始。
☆、第五章 恨來遲1
楊末過了十多天才輾轉回到吳營。
她跟著大叔大嬸向東走了三天走出狼山腹地,出來已到雄州地界,才知自己掉入河中後隨水飄出去了二三十里。雄州正值戰備狀態,全城封鎖閒人不得入內。農戶夫婦受了鹹福重金委託,堅持要一路送她到最近的城市。她再三推辭後,向他們要回一些金銀來買了一匹馬,自己策馬西行回營。
一路上她始終覺得有人跟蹤自己,但仔細去辨別,尾隨者又不見了影跡。她心裡明白那是鹹福派人暗中保護自己,便不再去想。一直到她馳入吳營,那人無法靠近,才離開回去覆命。
她不在的這半個多月,兩軍數次交鋒激戰,戰況慘烈,軍隊排布早不是她之前瞭解的狀況,四處散落。她路上碰到不少和大部隊失散的散兵遊勇,自稱是後勤雜役,大家聚在一起,又過了幾天才終於找到後軍其中一支。
因為都是散兵和後軍,訊息不通,大夥兒都不知道前線戰況到底如何。但是看這種一盤散沙的狀況,顯然不是得勝的苗頭。楊末心頭有些沉重,明明魏軍的元帥一直和她一起被困在深山,吳軍卻依然沒佔到上風。
後軍損失不算嚴重,整編時她報上七郎的名號,不多久就被送回故營,但是七郎並不在軍中,只找到了靖平。
“小姐,你沒事!你終於回來了!”靖平一看到她,驚喜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全忘了她囑咐的稱呼,“我們一直在找你,還以為你……你沒事就好了!讓我看看,有沒有哪裡傷著?”
他激動地拉住她的手,左右看來看去確信她全身完好,才想起自己是個下人,對小姐做這樣的舉動是僭越逾矩的,連忙放開她,兩隻手握在一起搓來搓去:“你沒事就好……我、我太高興了……”
楊末拍拍他:“靖平,你也沒事吧?有沒有碰到鮮卑軍?”
靖平道:“碰到過一次,還斬敵十餘人!就是你剛跟我們失散之後的事,當天夜裡大雨,連火把都點不起來,七郎沿著來路一直找沒找到你,第二天早上才在山澗裡看到你留下的字跡。但是當時已經開戰了,七郎有軍令在身不能擅離,就派我帶了幾個人下去沿著山澗找你,走到一半碰到一小股鮮卑軍。近身打鬥他們可不是我的對手!被我們殺個片甲不留,光我自己一個人就殺了十來個!後來來了一群黑衣人,不像士兵,個個武功都很高,我們只好先撤回來了。再後來仗越打越亂,我們奉命到處轉移,沒能再去找你。七郎雖然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