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藥,難道要自己的姑母給他端茶倒水侍奉床前?之前公主在陛下房中留了兩個時辰,不聲不響,都幹什麼了?
這些話她們當然不敢問出口,低頭應聲退下。
穎坤問:“陛下為何不服藥?”
兆言皺眉撇嘴道:“太苦了,聞著就反胃。外傷用外敷藥即可,為何還要喝這麼苦的東西?”
穎坤看他一臉嫌惡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心下莞爾。她差點忘了,當今皇帝陛下自小喜愛舞刀弄劍,說習武強身健體,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陛下小時候非常怕吃藥,為了不生病寧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偶爾不小心弄傷了,你讓他不用麻沸散接骨都可以,但是要他喝口湯藥就跟要他命似的,加再多甘草和糖也不行。用燕王殿下的話說,藥汁里加了糖不能讓它不苦,只會變得又甜又苦,氣味還會更加濃烈,中人慾嘔,簡直是人間少有喪心病狂的酷刑。
“臣以為只有小孩子才會怕苦不肯吃藥,陛下過了這麼多年還沒克服嗎?”穎坤走到榻邊端起藥盅,摸著還有點燙手,她就先捧在手裡涼著,“陛下除了外傷,箭上還淬有毒液,傷及肺腑。大夫說這毒性雖不烈,卻很難連根拔除。餘參軍昨天手臂中箭未及時醫治,拖得晚了到現在還沒甦醒。陛下傷在肺裡,後患更是無窮。陛下的龍體關乎社稷,如今前線與鮮卑對峙,後方有女直偷襲,三軍將士都仰仗陛下坐鎮中軍決斷聖裁。陛下一定得儘快好起來,方可震懾敵軍,助我士氣。”
兆言眉頭蹙得更深:“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穎坤忍住笑問:“陛下是覺得臣忠言逆耳?臣哪句話說得不好聽?”
“你每句話都不好聽。”他把臉拉得老長,“這裡只有我跟你,又沒有旁人,你還謹守君臣之禮,決口不提昨日的約定,是想裝作沒這回事矇混過去?”
穎坤抿唇淺笑,開啟藥盅蓋子,用瓷勺攪動盅內的湯藥,還輕輕吹了吹:“昨日什麼約定?是指臣發願為陛下擊退女直、平定燕薊?這個臣說話算話,定當為北伐大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兆言仔細一想,昨天她只說“你看著辦吧”、“得看陛下自己”,確實並未許下任何承諾。他好不容易積攢起的一點底氣又沒了,小心地問:“你不是為了激起我求生之念,才想出那番權宜之計,故意那麼說的吧?”
穎坤挑眉看他:“不然呢?臣為了挽救陛下的性命,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你……說話不算話,這不是耍賴嗎?”
“陛下能學小孩子耍賴不肯吃藥,我為什麼不能也耍賴說話不算話?”
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輕笑出聲。兆言似乎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嘆道:“末兒,聽到你這麼跟我抬槓,好像又回到從前成天拌嘴吵架的時候了。現在我才真的相信,你那些話不是為了激我才說的。”
穎坤舀了一勺湯藥嚐了嚐,已經不燙了:“那陛下可以把這盅藥喝了嗎?”
他揚眉一笑,故技重施:“你親我一下,我就喝藥。”
穎坤眼睛眨都不眨:“就算是哄小孩子,也得先把藥喝了才給獎賞。”
兆言無奈笑道:“好吧,從小我就說不過你,你一肚子的歪歪理,等我乖乖喝完了藥,你肯定又能找出一堆耍賴的理由。不過就算為了再聽聽你那些歪理,喝這碗藥也值了。”
他接過穎坤手裡的藥盅,聞到藥味五官都皺縮成一團,眼一閉心一橫,捏著鼻子把那碗藥一口氣灌下去。喝完覺得鼻子舌頭都失靈了,苦味久久彌散不去。
盛藥的托盤裡還有個小碟子,放了幾顆蜜餞,穎坤拈起一顆塞進他嘴裡:“喏,給你獎勵。”
兆言把蜜餞咬開含在嘴裡:“你就用這個打發我?”
穎坤睨著他道:“哄小孩子吃藥不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