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遇到的那位押官,看到她鬆了口氣:“楊校尉,看到您安然回來就好了。您一走將軍就送來訊息,讓您儘早回雄州與他會合,莫要耽擱。”
楊穎坤問:“有說是什麼事嗎?”
“將軍說是家事。”
她略感意外。雄州只有他們兄妹三人,家眷僅靖平紅纓等幾名奴僕,何談家事。過了白河關口徑直策馬回雄州,去營中找七郎,部下卻說七郎已經告假了。
回到住處發現七郎在家中等著她,見面第一句話就說:“末兒,我們回洛陽吧,孃親病了。”
楊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九,若論楊門女子誰最心志堅毅,當屬老夫人第一。晚年喪夫喪子的悲痛並未把她擊垮,她仍是全家人的主心骨,身骨也一直健朗,無病無災。但是老人家年歲大了就怕意外,入冬後夜降霜雪,老夫人不慎在臺階上摔了一跤,把股骨摔裂了,如今臥床不起,不知還能否病癒康復。
老夫人的三個兒女都是孝子,平素無事好好的,因為職責和各種各樣的顧慮經年不回洛陽,但是母親病倒,那些理由都變得不再重要。楊行乾重任在肩不得擅離職守,得知上京異動後更得加緊佈防以觀後效;七郎和穎坤卻都是他的部下,許二人長假即刻回京探母。
七郎只帶了靖平和紅纓,那二人也都是騎御好手,四人四馬輕裝簡從,雄州回洛陽千里之遙,不費半月就走到了,送回家的書信都未必有他們走得快。
一別數年,物是人非,真的走到洛陽城門口時,連靖平都有了幾分近鄉情怯的思緒--當然,他怵的是家中十年前就指著抱孫至今都沒抱上的二老。
城門擁擠,四人下馬由靖平紅纓牽馬,排在城外等候。穎坤看七郎抿著唇一臉沉肅,似乎有些忐忑緊張,叮囑他道:“七哥,孃親現在臥病在床,回家後你可都得順著她,別惹她生氣。”
七郎回過頭來笑道:“當然,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你還當你哥哥是二十來歲不懂事嗎?”
她也笑了:“那是,七哥現在是威風凜凜的將軍,麾下萬人,比以前穩重多了。如果……”
如果六哥還在,孃親恐怕都分不出來你倆誰是誰。她本想這樣開玩笑,卻沒有說出口。有些人有些事他們很少提,比如六哥,比如六嫂,就如同宇文徠之於她。不提不是因為忘卻了不在意,而恰恰是因為太過在意,無法忘卻。
七郎當然知道她的想法,寬慰道:“我這裡你不用擔心,倒是你身份有些尷尬,只怕要受風言風語煩擾。”
離開洛陽時,她是遠嫁鮮卑的寧成公主,嫁去不過半年,夫婿亡故,她私自潛逃回國。雄州軍營裡都是兵卒糙漢,不會有人在意這些,最多私下提兩句也就罷了;但是回到洛陽,難免有人置喙,為結姻而封的異姓公主,現在姻親早就泡了湯,如何了結?
“這事也由不得我做主,陛下和太后自會定奪,順其自然吧。”
回到家中,穎坤鬆了口氣。迎接他們的是四位嫂嫂,吟芳並不在其中。她暗暗覷著七郎反應,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忐忑緊張的情緒也隨之消弭。
多年未見,年長的大嫂已和大哥一樣兩鬢斑白;分離前四嫂五嫂還是妙齡少婦,青春明麗,如今韶華漸逝人到中年;她們眼中的小叔小姑想必變化更大,昔日青蔥年少,而今風塵滿面。
與嫂嫂們見過禮,二人不及休息整飭,風塵僕僕地趕往後院去見母親。路上穎坤趁人不注意,悄悄問五嫂:“六嫂呢,怎麼沒見她?”
五嫂還如以前一般心直口快:“她去白巧廟裡為婆婆和貴妃祈福,要連誦九九八十一天經,過年才會回來。”
貴妃兩個字在她印象中還等同於越王兆年的母親白貴妃,錯愕之後才反應過來,現在的貴妃是吟芳的妹妹杜茉香。
燕王十七歲登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