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幾人,一共八名城中享有盛譽的名醫,被長史請入內室。皇帝側躺在榻上,腰上布帶紅了一大片,臉色發紫呼吸艱難,有經驗的大夫一看就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了,看過傷口之後一個個臉色更加沉重。胸腔被利器刺穿,堵著時還好,一旦拔出胸廓開放,這一口氣能不能接得上來就看天意了,醫術再好的大夫也不敢打包票,何況這名傷者還是當今天子,箭頭上似乎還淬了毒。
當場有三人跪下叩頭不止:“非小人不願為陛下醫治,實在是關係重大,小人本事低微,不敢擔此重任!草民等人死不足惜,萬一失手耽誤了陛下傷勢,小人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抵罪啊!”
但是皇帝的傷情也拖不得,長史問了一圈,只有一名中年大夫出列道:“小人擅治外傷,如果陛下能饒過小人的家眷,小人願冒險一試。”
兆言坐起身道:“醫者並非神仙,救死扶傷盡力而為,豈能因不治而怪罪?如果朕得天庇佑脫險,今日為朕醫治者一律加封公侯蔭及子孫;倘若不幸挽救不回,亦不得牽連醫者。”
話雖如此,誰相信自己治死了皇帝還能全身而退?仍是戰戰兢兢不敢應答。這般惶恐不安,就算勉強逼他們醫治也無法像平常一樣施展。
兆言又道:“去留悉聽尊便,不願的即可退下,不得強留。”
中年大夫拜道:“陛下仁厚寬懷,小人再無後顧之憂,願竭盡全力救治陛下!”
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年青一年長兩名大夫表示願意做他的副手。三名大夫足矣,其他人便被長史請出遣送回家。那三人即刻開始準備,先收拾出一間淨室,徹底灑掃清洗,還要備齊刀具針砭藥品等物。
大夫和刺史府下人自去忙碌,兆言對長史道:“朕此番不知能否安然度過,趁現在還說得了話,你去把城中七品以上文官武將都叫過來,朕有些事要交代,讓他們做個見證。”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要交代後事以備不測了。長史不由眼眶一紅,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面見聖駕,不禁跪下泣道:“陛下貴為天子,吉人天相,一定不會……”
兆言擺手道:“天子也有生老病死。時間不多,你快去吧。”
長史叩首匆匆退下,屋內只剩侍衛和穎坤。穎坤一直在旁看著兆言沒說話,兆言抬起頭對她笑了笑:“當下景州城中身份最尊貴的人大概就是你了,我一直不肯承認你是公主,如今卻不得不借助這個身份。如果一會兒我進去了出不來,你是不是就算我的託孤大臣?”
穎坤動容道:“陛下,別說這種話……”
兆言剛想遣退侍衛和她單獨說話,門外卻有人進來稟報:“陛下、校尉,大、大事不好!女直人去而復返聚集城下,像是打算攻進城來!”
作者有話要說:十分後補齊,要訂趕緊!(看到這句話的應該都訂了沒訂的也看不到_(:3」∠)_)
☆、第十章 定風波4
“我自己都不敢保證,名醫也不敢保證,只能聽天由命。末兒,如果……”兆言費力扯出一抹苦笑,“如果我真的……你會像懷念仁懷太子一樣懷念我嗎?”
穎坤的目光微微一閃,這句話顯然觸到了她的心事,她抿唇沒有回答。
兆言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訕訕一笑自嘲解圍:“以前我嫉妒仁懷太子,心中暗暗腹誹嘲諷他智計不足,還能被臣下設計害死;如今輪到我自己陰溝裡翻船,如果就此死在劫糧的女直人手裡,或者被俘去換一萬石糧食,那也實在太冤枉了。後世評說起來,大概會覺得朕比仁懷太子更可笑罷。”
穎坤放開了他的手,仍然沒有說話。
兆言臉上的訕笑也逐漸隱去。兩度自討沒趣,他反而不覺得難堪了。此時此刻,面對即將來臨的生死之險,一別或許就是永訣,誰還有心情管丟不丟臉。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