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內?去請她出來,就說陛下召見。”
守衛回答:“校尉……不在、不在裡面……”
七郎問:“不在裡面?她去哪兒了?”
守衛道:“小人不知……”
七郎正要詢問,兆言卻突然厲聲喝問:“不知去向?怎麼也沒有人向朕稟報?”
守衛嚇得撲通一聲跪倒:“陛下饒命!校尉今天忽然跟小人說,她想繞開我有的是辦法,只是不想我難為被陛下懲罰;但是她今天確實有事必須離開,如果小人向陛下稟報,她以後都不會再照顧我,讓我今天先不急上報,明天一早她就會回來……陛下,小人也是左右為難,以為一晚上而已,校尉都和小人打過招呼了,應當不會有事的……”
☆、第七章 憶王孫4
穎坤抵達西山南麓時剛過中午,陰雲密佈的天氣,大白天也仿若黃昏,瞅著又像要下雪。她下馬步行爬到半山腰,細細碎碎的雪花就飄了下來。
燕州的雪與洛陽不同,在洛陽常常是先下雨,然後下雪霰,最後飄起雪花;燕州的雪卻毫無預兆,忽然就像天空扎破了麵粉袋,紛紛揚揚兜頭倒下來。有時雪花也像麵粉似的細碎,落在地上結結實實的一層,踩上去都沒有咯吱的聲響,也格外地滑;伸手接幾粒,亮晶晶的有如細鹽,落在手心裡好一會兒都不會融化。
穎坤趕著雪下大前爬上山,落厚了山路就不好走了。半山腰的墓園守衛早就自行跑路,今秋的枯枝敗葉無人清理,園中積了厚厚一層,山上殘雪還未化盡又添新雪。
守墓老叟大約去年回家躲避後就沒有再來,山上他居住的小屋已經破敗,半爿窗戶都被風颳走了。宇文斆過世前還想起這個走在他前頭的長子,以後這片陵園估計就要徹底荒廢,再有不會有人來守護照料。
她想起七哥曾經提過一嘴,說陛下許諾他燕薊全部攻克後,要在燕州建軍鎮,命他駐守。屆時她就到七哥帳下求個職位,留駐燕州,每月過來掃墓清理。
“沒想到最後咱倆還能聚到一塊兒,這算不算長相廝守?”她從老叟屋裡翻出來一把還能用的竹掃帚,抗在肩上走到墓碑前,“鹹福,你是希望燕薊迴歸我們大吳治下、從此我長駐燕州、經常來陪你呢,還是希望保有燕州、我只能偶爾偷偷摸摸溜過來看你一次?”
她放下掃帚,從墓碑前開始清掃地上的落葉:“這可由不得你選,燕州和薊州都已經被我軍攻克,有我們大吳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掛帥坐鎮,拓跋竑也無力迴天,燕薊十四個州郡遲早都是我們的……”
說到這裡她微一停頓。在鹹福面前提起兆言,還誇他英明神武,鹹福會不會不高興?
但是轉念又一想,鹹福又不是兆言,以他的情智和心胸,才不會吃這種無謂飛醋。他活著的時候就說過,她隨便嫁給誰,就算是家奴靖平、她的外甥燕王兆言,都比他好。
沒想到真的被他說中,靖平和兆言居然都……也或許是他太敏銳,只見過一兩面,卻比她這個從小和他們一起長大的人看得更清楚。
但是有一點鹹福說錯了,他們並不比他好。尤其現在,他已經死了,她和他之間最大的阻礙,殺父之仇、國恨家怨,都已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他們就更比不上了。
她一邊掃地一邊絮絮叨叨地自說自話,在他面前也沒有什麼可顧忌的,從兩國戰局到家務瑣事全都說給他聽,當然不忘譏諷一番鮮卑國內烏煙瘴氣的時政。鹹福在世的時候,說到燕薊兩人就要爭個面紅耳赤,互相都覺得燕薊應當是自己國家的地盤。現在真的打了起來,卻沒有人和她爭論了。
剛開始那幾年,她總是做夢夢見鹹福,夢到剛遇見他的時候、父兄罹難的時候、洛陽重逢的時候、成婚死別的時候,有歡樂的,有哀苦的,有些是舊事再現,有些則是從未發生過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