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劉昭儀犧牲了多少,兆言畢竟安全了。兆年也明白,雖然每次母親和淑妃碰面,總是母親趾高氣揚,淑妃伏低忍讓,但母親不敢真的去招惹淑妃,更不敢招惹大將軍。
而她們兩人似乎也在無聲的對峙中默默達成了協議:貴妃不動兆言,兆言則主動退出皇位的爭奪。
“兆年,皇位必須是你的,擋在你路上的人,我都會替你掃除乾淨。”四下無人時,母親曾這樣對他說,她的眼神狠辣堅定,卻不知為何又泛起淚光,“你不知道媽媽為了你都做過什麼……”
他都知道的,但是……子不言母過,他無法對母親的行為置喙評判,唯有沉默不言。
皇位,真的有那麼好嗎?母親已經是天底下最尊貴、父皇最愛的女人了,為什麼她還那麼執著於更高的位置、更多的權力?
他想起皇兄說的話,當皇帝有什麼好,不得自由、不得隨性,猶如囚徒。
就像此刻,他從妙容手裡接過香氣撲鼻的桂花糖芋苗,一顆顆渾圓的芋艿如同大粒珍珠,入口芬芳細滑,腸胃肝脾都像被熨過似的舒服妥貼。而回身向宮城望去,宮門處的鼓點一聲急似一聲,午後本該靜謐得閒的紫宸殿重又忙碌起來。午間父皇在母親那裡小憩,抱怨頭風發作疲憊不堪,只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又得強撐起來上朝。
當了皇帝,還能這樣吃自己最喜愛的桂花糖芋苗麼?
淑妃聽見鼓聲,凝眉遠望,問身邊內侍:“出什麼事了?為何突然有人擊登聞鼓?”
登聞鼓設於宮門外,百姓有奇冤悽慘、臣下有軍國要務可擊此鼓,越級上達天聽,皇帝聞鼓聲必須立即上朝處置,事非緊急重大隨意擊鼓者將受重罰。上一次鼓響,還是十年前先皇后所出的太子意外墮馬薨於獵場、噩耗傳回皇宮時擊鼓。
內侍回道:“小人這就去探聽。”
不用他去打聽,擊鼓之人甘冒重責擂鼓所傳遞的奏報,已經由禁衛、內侍一重重飛速傳向紫宸殿。送報的太監足下飛奔,而最重要的訊息藉由口口吆喝相傳,更早一步傳達到這個國家最高的權力中心——
“八百里加急!鮮卑十萬眾寇邊!”
☆、第一章 從軍行1
傍晚楊末從宮中出來回到將軍府,正好楊公也散朝回家。下午皇帝急召復朝,家人都已知曉邊疆戰事,一直聚在前廳等候。大郎、二郎、四郎、五郎各自駐守邊防重鎮,妻子留在京中侍奉舅姑,聚少離多。
楊公一回來,楊夫人和四位兒媳、六郎七郎都迎上去,解下楊公冠帶交與大娘,一面問:“鮮卑軍果真有十萬之眾?何人統領?”
楊公面色沉重:“鮮卑人號稱精兵十萬,實際總數恐怕不止。”中原統兵作戰好壯大聲勢,五萬兵就號稱十萬,威懾敵方;鮮卑人的習慣則正好相反,報低數字令對方輕敵,臨陣突起予以痛擊。
六郎也追問:“領兵的是誰?”
楊公不禁嘆了口氣:“是慕容籌。”
聽到這個名字,喧鬧的廳堂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都有片刻沉默。
慕容籌這個人,南朝吳國人對他觀感是比較複雜的。鮮卑魏國立國百餘年,早在前朝靈帝時就統一漠北,學漢文仿漢制,從遊牧轉向農耕,廢除蓄奴重用漢官,在文帝、明帝、宣帝三朝一度繁盛昌榮。但鮮卑人和漢人的對立從未消除,隨著王朝由盛至衰轉向腐朽沒落,鮮卑人中恢復祖制的呼聲越來越高,對南國的態度日趨激烈,兩國戰事摩擦也越來越頻繁。
楊公正是在這種局勢下屢立戰功聲名鵲起,於重文輕武的吳國朝堂上佔據一席之地。要說鮮卑人最痛恨哪個吳國人,不是金殿寶座上的沈家皇帝,而是令所有鮮卑將士聞風喪膽的大將軍楊令猷。
只除了慕容籌。魏國眾將領中,包括漢將,只有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