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明明他與少年時已判若兩人,但是一看到這張臉,少年兆言的眉目五官就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猶如昨日。
她搖了搖頭,復把目光轉回去。
那邊吟芳反詰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七郎無奈嘆道,“就算已不記得他的長相,你對他的情意卻始終未變。從雄州回洛陽這一路上我都在想,見了你一定要把上一次對你說的話再問一遍,而今看來也沒必要問了。”
上一次他說的話,吟芳當然還記得,“兩年過去了,你忘記他了麼?”
十年過去了,你忘記他了麼?
當時她的回答是“沒有”,如今依然是。
“那我就繼續等著,等到你忘了他為止。”“我楊行艮此生,非杜吟芳不娶。”
他真的言出必行,在雄州這些年,家書往來,她當然知道他一直沒有娶妻,連妾侍都沒有,孤身一人。他已經三十一歲了,和她的堂兄同年,而後者已是六個孩子的父親,長女年十四,正在請貴妃做媒尋覓佳婿。
婆婆都被他磨去了耐心,放棄勸說逼迫他娶妻納妾傳襲香火的念頭。偶爾聽到四娘五娘偷偷議論,四娘說:“真論起來確實是六郎不對,明知是七郎先遇的吟芳,怎麼能搶弟弟的心上人……早些如果沒這回事,吟芳嫁了七郎,如今和和美美的多好,抱個胖孫,婆婆的心事也了了。”心直口快的五娘說:“現在嫁也不晚!”被四娘惡狠狠地敲她腦門。
六郎是她的結髮夫郎,吟芳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他,但是她也懊惱過上天作弄,讓她在不知不覺時,辜負了這一對兄弟。
“吟芳,”七郎站在亭邊與她遙遙相對,“我也和你一樣,我的心意也始終沒有變。你忘不了六哥,那我就用十年的時間,變成六哥。”
吟芳驀地捂住了嘴,捂住那聲即將衝出口的嗚咽。婆婆總說楊家對不起她,讓她年輕守寡吃這麼多苦;她和六郎情意互許,緣分雖然短暫但心意相通,沒有誰對不起誰;但是他們都對不起七郎。
四娘說得對,如果一早沒有那些事,他們現在一定不會是這樣。
她泣不成聲,哭得踉蹌難支。七郎過來扶了她一把,讓她靠在旁邊樹上,又退回到一臂之外。他把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沉痛地望著她:“吟芳,你別哭了,你一哭我就想把你抱在懷裡安慰,又怕唐突惹你不高興,我……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吟芳倚著樹幹,淚眼婆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厲害。她無法面對這張臉,無論是他極力模仿、沉穩端肅的六郎,還是十餘年痴情不悔的七郎。
七郎悄悄往前一些,一隻手扶在她肩上,見她沒有反對,靠近她柔聲問:“如果換作是六哥,這種情形,他會怎麼做?”
吟芳失聲痛哭,單薄的雙肩因為哭泣而伶仃顫抖。七郎輕輕一帶,她就倒在他肩上,被他雙臂環住,沒有掙開。
七郎抱她在懷中,多年心願成真,他心裡無限歡欣,又無限蒼涼:“我倒忘了,六哥在世的時候只會讓你歡歡喜喜,從沒叫你哭過。”
穎坤在不遠處樹後看到兩人身影合二為一,聽壁角的人該非禮勿視自覺退散了。她沒留意兆言離得近,一回頭鼻樑撞在他下巴上,鼻酸得差點落淚,還得硬忍住不能出聲,捂著鼻子輕斥道:“你湊這麼近幹什麼!”
斥完才想起他現在是皇帝了,可不再是那個隨她打罵訓斥的少年,放下手低頭道:“陛下,恕臣失狀。”
兆言卻面露笑意:“你剛才那句話,倒又像回到十年前。”
穎坤往側方踏出一步,樹林裡積滿枯枝落葉,一腳踩上去清脆作響。兆言拉住她,食指舉在嘴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只得停住腳步。
七郎抱著吟芳拍撫安慰,半晌哭聲漸歇。他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