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末兒,我就希望你天天都能這樣。如果沒有我,即便是和新相識的下人,你也能和他們相處地如此愉快。
“除了你爹爹那件事,我頭一回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我現在想,我不顧你的意願強行逼迫你嫁給我,或許是我錯了,我太自私,一廂情願地把你束縛在身邊,將自己的快樂構築在你的痛苦之上。但是你在痛苦中掙扎,我又如何能快樂。當時我就應該剋制住不去洛陽,不提結姻,你留在家中和親人相伴,傷痛總會慢慢平復。我跟你相隔千里再不相見,或許你現在也不會這麼恨我。你隨便嫁給誰,就算是那個行刺的家奴、你的外甥燕王,他們都比我更能讓你幸福。”
楊末縮在他懷中,鼻音濃重:“胡說什麼,我怎麼能嫁給家奴,更別說外甥了。”
他笑了笑,摟緊她道:“只是比方,家奴外甥也比我好。末兒,這兩天我已經想通了,你高興比我高興重要,以後我不會再勉強你做任何不願意的事。”
她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淚痕:“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低頭望著她,目光沉靜,“既然你留在我身邊只會痛苦,那我還是放你去想去的地方吧。”
這句話著實出乎意料,楊末從他懷裡坐了起來:“這怎麼行?”
“這可比娶到你容易多了。”他垂眼道,“這事我不能自己做主,等回了上京,我就上一道奏疏請求廢黜你太子妃之位,你再上表自陳公主身份請求歸國,陛下顧念兩國交誼,不會有人為難你……”
這提議讓她措手不及,慌了陣腳:“兩國交誼……對了,我、我嫁給你是為了鞏固和盟,怎麼、怎麼能隨便廢黜,那豈不是……”
“你別擔心,聯姻只不過是形式,盟約根本還在於互惠互利,沒那麼容易崩廢。”他溫然解釋,“只不過,為了儘量讓這件事不變成公事,少不得要編排你一些私底下的錯處,我就說……就說你生性妒悍,獨霸東宮容不得旁人,令我皇嗣無繼,這樣父親更容易準我所奏。我再與你們吳國君臣交涉,請他們重新選一名宗女嫁過來以絕疑慮,只要和盟照舊,他們也不會因此責怪你。你介不介意?”
楊末愣怔地看著他,被他盯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胡亂搖了搖頭。
宇文徠不禁苦笑:“你果然不在意。末兒,我多希望你是真的妒悍,霸著我不許我跟別的女子相好……算了,我這輩子是不會有這個福分了。你回洛陽之後,有公主的身份在,總能覓得如意郎君,希望你能遇到一個像你爹爹那樣、一心一意待你忠貞不二的夫婿……”
他說不下去了,轉過臉去朝向屋中的火塘。這是楊末第一次看到宇文徠紅了眼眶,火焰映著他眼裡的水光,她聽到他吸氣長嘆,把翻騰的心緒壓下去。
終於可以擺脫他了,她應該高興的,但是心口像塞了一大團稻草,悶得她透不過氣來。
他稍稍平靜了些,才又轉回來:“我今天帶你來這裡確實是想重溫舊夢,算是臨別前了一個心願。就一個晚上,你能不能暫時忘了那些仇隙恩怨,就當還是三年前我們第一次碰面的時候,好不好?就一晚。”
楊末望著他甕聲道:“你方才說的那番話,是不是在試探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喜歡玩這種把戲,以退為進做出一副很委屈很可憐的樣子,等別人先心軟如你的意。”
宇文徠笑問:“那你心軟了嗎?”
她抱著自己膝蓋不說話。
“如果你有一點點心軟,那就答應我剛剛的要求,今晚別對我發脾氣不假辭色,讓著我點好不好?”他笑得苦澀,“但你也別太心軟。倘若你因為一時心軟說不走了,我肯定無法拒絕,但是這於事無補。等你回頭冷靜下來,想起你爹爹和家裡人,還是會糾結難過,更加自責,那還不如現在就狠下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