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自過問,他走到屋前那塊岩石上,賀山送來黑貂大氅為他披上。他長久地站在那裡,回身凝望這座孤獨的山間小屋,和屋後下了雪依然沒有斷流的潺潺山澗小溪。遠處層巒疊嶂,一片銀光素色映著突起山石上這道玄黑人影,山風颯颯,顯得格外孤清。
她把簾子放下,不忍再看。
不知該說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雖然下了大雪,天氣卻並不嚴寒,又是這樣明晃晃的日頭,晌午積雪就開始融化。楊末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聽到車頂上有樹冠雪水滴下的滴答聲。她從車窗往遠處看,向陽面雪薄的地方已經露出漆黑的山石,不再是早晨滿眼素白的景緻。
天空中有鷹鳥嘹亮的鳴叫,她舉頭上眺,灰白的鷂鷹在頂上盤旋,與之前被困時見過的十分相似。一名侍衛吹哨接下鷂鷹,飛奔去呈給賀山。賀山看後大驚失色,腳步踉蹌地奔向宇文徠,還沒到他面前就撲倒跪下去,伏地痛哭。
楊末不知出了什麼事,只看到宇文徠似乎也是震驚至極的神態,又聽不見他們說什麼,索性下車想去看個究竟。剛走出車門,宇文徠已經衝過來了:“末兒,你快上車去,我們得走了。”又對四周忙碌的侍衛高聲下令:“所有人,收拾行營,即刻啟程!”
車旁的內侍還不知情勢,問:“殿下,可是雪還沒有化完,車馬如何行進?不如等……”
賀山跟在宇文徠身後,厲聲喝道:“殿下說即刻就是即刻就走,路上有雪你拿鏟子在前頭開路也得給我把路扒出來!”
內侍被他駭住,立刻點頭應是下去準備。
楊末看賀山涕淚橫流,宇文徠也兩眼泛紅,心想是什麼樣的訊息讓他們如此驚慌著忙又悲痛?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莫非宇文斆那宿疾纏身的老皇帝駕崩了?
她拉住宇文徠問:“鹹福,究竟什麼事?”
他一眨眼,竟有兩顆淚珠從眼中直墜而下,又被他飛快地舉袖擦去。他極力使自己鎮定:“末兒,我們不能去白馬圍場了,得立刻回南京去。母親她……崩逝了。”
她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皇后會突然崩殂,而不是久病的皇帝。皇后年四十餘,一向身體康健無病無痛,體貌有如三旬婦人。上個月離開上京時她還好好的,才一個多月為何突然撒手人寰,莫非不是病逝?
她不好在這種時候追問緣由,想起他曾說過自小和母親感情深厚,推己及人,喪親時那種悲痛感同身受,但又不知說什麼安慰他好:“啊……你、你別太難過。”
宇文徠忍住悲傷,容色冷峻:“現在還不是難過的時候。你先上車去,這一路有得顛簸。”
她坐回車上,不過半刻鐘的功夫,侍衛們收起帳篷整頓好行裝,策馬駕車出山。宇文徠沒有和她同車,她獨自一人坐在封閉的馬車中,心頭湧上世事無常的感慨惆悵。
雖然父兄死於與鮮卑之戰,但她對這個囿於深宮弱質堪憐的皇后並無敵意。她嫁來鮮卑半年,除了宇文徠和阿回,要數皇后往來最多。她與皇后志趣不同,但也能從那些婉約細膩的詞句中感受到這位年華恩寵不再的才女難覓知音的苦悶寂寞,她的斐然文采在北國無人比肩無人賞識,只能遙寄洛陽未曾謀面的吳國才子。
正自感傷,後方遠處突然傳來轟然巨響,車馬也隨之停頓。她從廂窗裡探出頭去,只見那座昨夜她還居留其中、一上午侍衛們整飭修繕的木屋,居然塌了。
心中恍惚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也隨之崩碎了。
宇文徠本是騎馬走在前面,回過頭趕到車邊。車旁內侍猶豫道:“殿下,怎麼突然就塌了,這……”
宇文徠的臉色也不好看,勒住韁繩對楊末道:“先別管它了,以後我會再派人來重修的,先走吧。”
車馬重又起行,她等他回前頭去了,忍不住一再頻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