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並非有勇無謀,這兩年在祖墓靜修思過,脾氣也不像年少時那麼急躁了。皇帝不同意他送親,他便說自己守孝期滿,願赴邊關投奔兄長為國效力,恰與妹妹同路,請求同行護送至雄州。這下皇帝不好駁斥他了,只到雄州不入鮮卑地界,也不怕他鬧出事來,便準了。
七郎原是禁衛參軍,丁憂期滿本該官復原職繼續留京,他會去邊關投奔楊行乾,護送楊末只是其一,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剛回家幾天,又把楊老夫人氣得差點舉柺杖狠揍一頓趕出家門。
楊末獲得皇帝首肯、離家兩年後再度回到齊國公府,已經是臘月廿九了。除夕一家人團聚,許久沒有這麼歡喜高興過,熱熱鬧鬧地飲了幾杯水酒。席間七郎卻舉杯到吟芳面前,突兀地問她:“兩年過去了,你忘記他了麼?”
吟芳守寡兩載,當初的刻骨剜心之痛已經淡化,人也愈發沉靜,被他這麼無禮地詢問也只是目光微微閃了閃,端坐案後道:“沒有。”
七郎將手中杯酒仰頭飲盡:“那我就繼續等著,等到你忘了他為止。”
楊夫人被他氣得扶案而起,大娘、二孃等人急忙勸住。五娘圓場說:“小叔還是少年心性,等明年替他物色個佳麗閨秀,成了家心思就定了。”
七郎並不領情,握緊了手中杯盞,盯著吟芳道:“我楊行艮此生,非杜吟芳不娶。”
這下大娘二孃也勸不住楊夫人了,大年夜的又用龍頭柺杖把小兒子教訓了一頓,末了痛心無奈地說:“我是管不住你了,你過世的爹爹兄長也管不住你。你還是去你大哥那兒待著吧,多吃點苦頭收收你這滿身橫著長的反骨,省得在家裡成天氣我。”
吟芳聽了他這話也坐不住了,藉口不勝酒力先行退席。到了年初二向婆婆請求回孃家省親,一直到七郎離家也未再回來。
楊末年前答應了紅纓要替她玉成好事,過完年便找了個機會和大嫂說起此事。大娘也覺得紅纓和靖平十分般配,徵詢福叔。福叔和福嬸從靖平十八歲起就盼著早日抱孫,現在有紅纓這個知根知底在身邊看著長大的姑娘,自然十分樂意,準備擇日去紅纓老家向她唯一的兄長提親。
本來一樁美事將成,楊末也樂得當個現成的媒人。誰知過了幾日,紅纓卻紅著眼睛來找她,氣鼓鼓地問:“小姐,你還要不要陪嫁的丫頭,我隨你一同去鮮卑服侍你。”
楊末連忙問:“你不都要……怎麼啦?”
紅纓自從被她看穿了心思,兩個年輕姑娘一起住在荒僻的墓園裡同室而居,夜裡紅纓也和她說了許多少女隱秘的心事。被她柔聲一問,紅纓的淚水奪眶而出:“今天福叔說起婚事,靖平哥居然當面回絕了,一點情面都不留!他根本不喜歡我!”
楊末詫異道:“怎麼會?他要是不喜歡你,這兩年那麼勤快地往墓園跑,幾十個來回,數千里路,難道還真是來看我和七哥的呀?”
紅纓哭道:“我原本也是這麼以為……誰知全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反遭這樣的羞辱!我再也不想嫁人了!小姐,你讓我跟你到鮮卑去服侍,我不想留在這兒天天看到他,無地自容!”
楊末沒想到會弄巧成拙傷了紅纓的心,這種事也勉強不來,只好溫言勸慰了她幾句。
紅纓卻是個性烈固執的姑娘,被靖平拒婚顏面掃地,之後再見他都沒有好臉色。有一回還被楊末在園子裡撞見兩人爭吵,紅纓罵靖平:“也不對著鏡子照照你自己是什麼德行、什麼身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靖平估計是心中有愧,任她責罵不還口。聽他們話裡的意思,大約是靖平看上了別的比紅纓家世好的姑娘,心有所屬,所以才辜負紅纓情意。
楊末暗自吐吐舌頭,躡手躡腳走開了。你喜歡的人偏偏不喜歡你,這真是老天爺也沒有法子的事。紅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