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定爬不上去的。溝底長滿雜草灌木,黑黢黢一片不知延伸到何處。她心想七哥發現她不見了定當回頭尋找,就留在原處沒亂走,找了崖下一片凹陷可避雨的地方待著,又拖了兩袋白麵回來墊在身下。
一個人落在陌生的山林,她也不覺得害怕。一時想著七哥不見了她該如何著急,就算他不來尋找,明日天亮了也要自己找到出路回去;一時想著明日就是決戰了,大雨不知對爹爹有利還是不利;身下枕著麵粉袋,忍不住又想假如運氣不好一時半會兒無法得救,有這麼多糧食也不至於餓死,可惜自己不懂炊事,難道要生吃麵糊?想得自己都笑起來,迷迷糊糊地便睡了過去。
醒來天已亮了,雨卻還沒停,陰沉沉地無法辨別時辰。大雨下了一夜,山澗裡已聚成溪流,水深盈尺,順著山勢一路向下流淌。
這是兩座山脊之間的深溝,前後都不見盡頭。往上去,山脊愈見高聳,溝壑更深,想必比這裡更難爬上去;往下看,水流湍急,雨霧迷濛,草木蔥蘢不知通往何處。
楊末曾聽爹爹說山中跟著溪流走必有通路,決定往下游去。她拾起隨糧袋一起摔下來的桐油布披著,撕開一袋麵粉倒去大半,留了一二十斤,夠自己吃好幾天了,紮好系在腰上。
她隨身攜帶的短劍還挎在腰間,一般的蛇蟲野獸奈何不了她。她把米袋都聚集到山崖同一處,在崖壁上刻下留言,整飭一番便沿著溪流往下游走去。
山澗彎彎曲曲,雨天也辨別不出方向,楊末走了約兩個時辰,已經走出去頭二十里,仍然找不到明顯的路標。倒是溪水匯聚,已然匯成一條丈餘寬的河流。她心想自己走了這麼遠,萬一運氣不好走到鮮卑人的營地,小命就玩完了;又想天亮了這麼久,兩軍早該開戰了,數十萬大軍對陣,路上卻除了雨聲一點聲響都沒聽到,應當離戰場很遠了罷。
正如此想著,前方卻突然砰砰兩聲,有兩道黑影從山崖上摔下,先後落入河中,濺起巨大水花。
楊末嚇了一跳,閃身躲到灌木叢後。掉入水中的原來是一人一馬,落水後未見動靜,浮在水面上被樹枝卡住,半邊河水盡被染紅。看死者的服色是鮮卑人,頭帶翎盔鋼甲錚亮,似乎還是個軍階不低的將領;馬鞍上珠玉琳琅八寶為嵌,不像一般人所有。人和馬身上都中了數箭,又從高處跌落,顯見是活不成了。
這裡居然有鮮卑將領的屍首,或許離戰場不遠。她抬頭向人馬摔落的山崖上望去,猛然間發現半山腰竟還有一個人,下落時抓住了崖上樹幹僥倖逃得一命。那人身穿黃金甲冑,十分醒目,那匹裝飾華麗的馬應為此人所有。
黃金甲可不是常人能穿。楊公屢立戰功,皇帝欲將先帝傳下的黃金甲賞賜給他,楊公堅辭不受。這人居然身穿金甲,定是鮮卑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此刻他懸在半空,腳下只有寸許立足之地,只能抓緊樹幹站立,不上不下動彈不得。
楊末心道:此乃天賜良機,不管這人是誰,以她雜役的身份將他擒回去都是大功一件,看爹爹還有什麼理由不讓她從軍。她拔出腰間短劍,踩著崖壁上突起的石塊和灌木樹根,上下飛縱向那名鮮卑將軍靠攏過去。
那人也發現了她,拔出腰上佩劍。劍鞘上一樣嵌滿珠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楊末手裡的劍雖短,卻是楊公戰場上繳獲的珍品,吹毛可斷,近身搏擊尤其靈巧。
她虛晃一招避開那人刺來的第一劍,腳蹬崖壁躍到他身後一臂遠處。那人腳下不穩,回身就慢了須臾,長劍施展不開,被她乾脆勁辣的一劍刺在手腕上。金甲韌固,這一劍未能刺傷他,卻震得他虎口發麻,長劍脫手掉下崖去。
楊末心下暗喜,第一次上戰場就讓她碰上這等好事。此人不但身居高位,而且武藝稀鬆平常,內力虛淺,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她反手上挑,揭去金甲頭盔,短劍順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