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與白天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如果陌生的遊客日間從這裡經過,或許會好奇市區不錯的地段,為什麼會有這樣一片茂密、擁擠、新舊夾雜的街區,所有的店面都關著門,灰濛濛的沒有生氣,莫非是即將拆遷?然而它雖然蕪雜,卻並不破落衰敗,生命力蟄伏在它關閉的燈箱和結界一般花花綠綠的玻璃門後。
它只是在沉睡。
一到下午六點鐘,夏季的日頭還未降到地平線下,封印便提前破開了。店主紛紛解開他們的結界,亮出炫目的聲光影招數,招攬四面八方聞風而來捕獵覓食的客流。一直到十點以後,夜幕深暗,聲色犬馬的饕餮之宴才達到它縱情狂歡的頂峰。
何嵐氳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二十五歲之前,她是文靜乖巧的乖乖牌,與一切墮落、放縱的元素絕緣;二十五歲之後,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腐爛,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掩埋起來,假裝它不曾存在。
她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喜歡這裡的氛圍。燈紅酒綠,喧鬧震耳,眼睛被旋轉的鐳射晃花,低音鼓點一記記錘著耳膜和心臟,酒精漂浮了意識,你不再是你自己。
璀璨而又糜爛。
她走進一家酒吧,門口的彩色燈箱上用熒光筆寫著今晚有snoodle樂隊的演出。她在燈箱前停頓了一下,這個單詞她居然不認識。
樂池裡正在休息換班,dj調小音量,放了一首舒緩的過渡樂曲。何嵐氳坐到吧檯前,對櫃檯裡身材微胖、看著像老闆的中年人說:“請給我來杯酒。”
之前她進過幾個酒吧,不點單直接詢問,差點被老闆轟出來,然後就學乖了。
老闆看她的眼神有點意外,不過還是問:“喝什麼?”
她對調酒毫無概念,就說:“就要您手裡的這個吧。”
“這個?這可不是小姑娘家家喝的。”老闆說著,把調酒器裡的液體混合,給她倒了一小杯。
她拿起來抿了一小口,一股說不出的辛辣勁兒從口腔直衝鼻端,嗆得她咳了出來。但是咳完之後,等那股辛辣勁兒散去,又覺得好像有一線細細的清涼感升入靈臺,蓋過了腦中的混沌。她在此之前已經喝了好幾杯酒,有點頭暈,此時反而神思清明瞭起來。
為了表示誠意,她把那一杯酒都喝了,然後扶著吧檯,好一陣都緩不過來。
老闆看著她說:“喝完就走吧,你不該來這裡。”
何嵐氳晃了晃腦袋,對老闆說:“不瞞您說,我是唱片公司的星探,聽說您有很多地下歌手的人脈,想跟您打聽個人。”
“認識一些。”老闆半信半疑,“你要找誰?”
“一個唱民謠的女歌手,叫呂瑤,大概二十多歲。您聽說過嗎?”
“民謠?你到我這兒來,找民謠女歌手?”老闆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比了個彈吉他的姿勢,“沒聽說過。小姐,你還是去網上搜一搜,說不定人家有個粉絲公共號什麼的。”
何嵐氳還想再問,刺耳的音樂聲忽然響起,震得她耳朵裡嗡嗡一陣響。兩個長髮樂手挎著電吉他和貝斯跳進樂池裡開始演奏,服裝一道道黑白相間,十分奇特——她就著昏暗閃爍的燈光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們穿的是一條一條的皮繩,或許根本算不上是衣服。
她的酒意頓時清醒了一些,起身離座,被後面湧進來的人撞了個趔趄。那人絲毫未覺,只是興奮地圍到樂池邊,跟著其他人一起揮手呼喊。
樂隊表演開始了,酒吧裡聚滿了人——無一例外,全都是男人,有的還是成雙成對結伴而來,做著親暱曖昧的動作。
何嵐氳終於明白老闆為什麼說她不該來這裡了。這是一家gay吧,而且是……不太好描述的那種。
她買完單貼著牆根逆人流擠出酒吧,冷風一吹,便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