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一部分他的身形,但那些人彷彿都成了黑白的、模糊的背景,只有他是彩色的、鮮活的,越過茫茫人海向她走來。
這個場景太熟悉了。
她看著他走到面前,脫口道:“我是不是……”
“什麼?”
後半句卻又忽然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麼。
嶽凌霆亮了亮手中的自拍杆,把手機架上去。
“你從哪兒弄來的?”
“借的,”他回身向海灘最上方的人行道揮手,坐在道邊的一對華人老夫妻也向他揮手致意,“老人家出來旅遊果然都喜歡帶這個。”
你也知道自拍杆是老年人標配?
他的某些行為,看起來就像閉塞守舊的老年人。他沒有電子支付賬戶,也沒有信用卡,買東西都是直接花現金。但如果說他古板陳腐,卻又不太恰當。比如……他在男女關係上顯然一點都不保守,還開放得很。
海上的風浪依然不小,普通遊客只能在沙灘上游玩,禁止下海,但對帆船和衝浪愛好者來說,卻是個難得的機會。今天有一個俱樂部的成員集體出海,弄潮浪尖,引得沙灘上的遊客紛紛翹首觀望拍照。
嶽凌霆看她盯著海上的帆船出神,問:“想玩嗎?”
何嵐氳轉過頭來:“你還會這個?”
“帆船我可是職業選手,參加過比賽的,”他用顯擺的語氣說,“可惜船不能隨身帶著。這傢俱樂部我還算熟,或許可以借到裝置。”
“你會的還挺多……”她喃喃道,“傷口沒好就別下水折騰了。”
“好,等回了曙風嶼再帶你出海,那邊有一條船。”他露出笑意,似無意地問道,“以前坐過帆船嗎?”
“坐過一次,很小的時候。”她轉開話題,指指自拍杆,“這個是不是應該還給人家了?”
嶽凌霆把手機拿下來遞給她:“你先看一下照片,我去去就來。”起身去找那對老夫婦。
何嵐氳接過來放在手邊,沒有去看照片,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上回儲存的資料。雖然當時只飛快地瞄過一眼,但她果然沒記錯——15年前,39歲的瞿望霆獨自駕帆船橫跨琉球海峽,在公海上遇風暴失蹤。
她把資料關閉,打電話回家裡。
接電話的是爸爸。沒等她詢問,爸爸先說:“氳氳,這兩天遼遠有沒有跟你聯絡過?”
“沒有,”她回答,“怎麼了?”
“遼遠去那個什麼鮮國交流,之前每天下午都會給他爸媽打電話報平安的,但是前天和昨天都沒有打過來。現在你穆伯伯和穆伯母很擔心,那種地方……”爸爸的語氣也有點焦慮,“要是他聯絡你了,你趕緊跟你穆伯伯說一聲。”
何嵐氳想了想說:“我認識人跟那邊的博物館有點關係,託人幫忙打聽一下,你們彆著急。”
她抬起頭,不遠處嶽凌霆正在幫那對老夫妻拍照。
爸爸連聲說:“好好好,我馬上告訴老穆。你那邊呢,最近還好吧?”
“我……挺好的。”她想起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目的,“爸爸,你還記得12歲那年我走丟,送我回來的那個叔叔嗎?”
“當然記得呀,要不是多虧了他,咱們家可能就散了!”
“那你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爸爸說:“哎,我沒有見到誒。他把你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我們都沒來得及謝謝人家。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你自己也不記得了嗎?”
何嵐氳沒法跟他說,因為兩段不同成長記憶的疊加,導致她對這部分的印象有點模糊,無法確認。她說:“走在海邊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好多事都記不清了,就隨便問問。”
爸爸以為她還在曙風嶼,沒有多問,叮囑關懷幾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