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都被吹掉了,露出老樓的頂面,馬桶、洗手池和倖存的床鋪滑稽地佇立在樓頂。老闆說他的樓屹立三十年不倒或許不假,只不過每年可能都要翻新一遍罷了。
從樹梢搖晃的程度來看風速已經減弱了不少,不超過七級。她回頭問:“颱風這算是過去了還是沒過去?”
“過去了,但後續的降水還會持續幾天,可能會發洪水。”
颱風過後的降雨比昨天更猛烈,站在高樓上凌空望去,猶如天空裂縫,水洩傾盆。街道上來不及排水,已經匯成一條小河,行人艱難地涉水行走,水聚過膝。臨海那一面尤其駭人,整片沙灘都被海水淹沒,一直蔓延到樓下廣場。
這棟樓彷彿成了汪洋上的孤島,將他們與世隔絕。
她望著海面上的波濤問:“那豈不是還得好幾天不能出門?”
“出門幹什麼?”嶽凌霆從後面擁住她,輕嗅她的發頂,“呆在這裡不好麼?哪兒也不去,就你和我。”
溫情款款的話到了她耳朵裡就變味了。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和一個男人關起門來,耳鬢廝磨,繾綣交纏,縱情歡愉,從午後一直到晚上,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
她耳根微熱,連帶背後的身軀似乎都格外灼人。她稍稍動了一下,他卻抱得更緊了:“別動,讓我再抱一會兒。”
他從頭髮上一路輕觸下去,埋首在她頸窩裡,是鴛鴦交頸的姿態。
“真好,”他嘆息道,“早上醒來,有你在懷裡。”
何嵐氳卻忽然覺得彆扭起來,掙開他的懷抱:“都大中午了……我好餓。”
嶽凌霆便鬆開手,放她去浴室洗漱。他回起居室裡拿來酒店選單,站在浴室門口對她說:“我這就打電話訂餐。你想吃什麼?鱈魚配鷹嘴豆泥好不好?你剛起床,吃點清淡軟和的,好消化。”
鷹嘴豆泥……她正在刷牙,臉忽然就紅了,從鏡子裡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昨天下午回到床上後她睡了一覺,醒來依舊懶洋洋的不想出門,晚餐也是電話訂的送上來,還附贈一大捧玫瑰。
薑汁蜂蜜是用來佐三文魚的嗎?楓糖是用來淋鬆餅的嗎?冰淇淋是餐後小甜點嗎?冰桶是用來鎮紅酒的嗎?
她發誓這段時間都不會再把任何帶湯、汁、泥、糖漿、奶油以及其他任何流體的食物拿回房間裡來吃了。
只消一個眼神嶽凌霆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側身斜靠在門框上,嘴角噙著別有蘊意的笑容,從鏡子裡盯著她。
何嵐氳被他看得發毛,吐掉牙膏沫說:“我想直接去樓下餐廳吃……順便逛逛商場,買點東西!”一直呆在房間裡不出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好,陪你去,正好我也有東西想買。”他忍著笑,把選單放回去。
何嵐氳換上昨天他買的那身衣服,居然非常合身,嚴絲合縫一點不差。衣服剪裁質地沒得說,但兩件都是基本款,略顯素淡了些。嶽凌霆的目光一直圍在她身上打轉,她頗不自在,在他的注視下從旅行箱裡拿出化妝包,說:“再稍等我一會兒,五分鐘,我化個妝就好。”
“不用化妝,這樣就夠好看了。”
她舉著粉撲,忽然發現鏡子裡的自己似乎和前幾天所見不太一樣了。睡飽了覺後黑眼圈與暗沉都不見了,臉頰上難得地透出血氣,面板也有了光澤,粉底拍上去竟看不出什麼差別。
兩年來她頭一次照鏡子覺得自己漂亮。
小時候她還是長得很可愛的,古怪孤僻的脾氣也阻止不了總有人想要來親近她捏捏臉蛋。長大後雖然不如賀蘭韞的異族美貌那麼亮眼,但也稱得上清秀佳人一枚。後來……皮相的憔悴頹敗只是表面,更多的是相由心生,她越來越討厭照鏡子,討厭看到日益惡毒醜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