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夜,狐子七眼皮漸漸沉重,正要睡過去,卻是狐耳一動,捕捉到不尋常的動靜。
狐子七猛地坐起身來,凝神傾聽——
那聲音,分明來自京城城牆的方向。
這聲響不同於往常的夜風吹動樹葉聲,或是蟲鳴蛙叫,而是一種低沉而又持續的嗡嗡聲,彷彿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緩緩移動,然後又轟然倒塌。
狐子七站起來,感應到了變化,心中急跳:“明先雪……把伏妖五雷陣給撤了!”
京城再也沒有天雷困住狐子七了,狐子七想走便也沒有了任何束縛。
狐子七似不敢相信,猛地推開窗戶,只見月明天清,風雪已晴。
遠山與宮牆,卻也始終覆著一片冰冷的雪白。
明先雪一晚上沒有回來。
狐子七也一晚上沒有睡覺。
暮光初現,狐子七聽到了遙遠的鐘聲——似是從相國寺傳來的。
狐子七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覺得古怪。
不久之後,齊厭梳便帶來了訊息:“昨夜,相國寺方丈圓寂了。”
狐子七神色一定,訥訥半晌,才說:“怎麼這麼突然?”
齊厭梳蹙眉:“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說罷,齊厭梳又道,“難道皇上沒有跟你說嗎?”
“皇上……?”狐子七凝了凝神,“你說明先雪?他說什麼?”
齊厭梳聽得狐子七直呼天子名諱,也聽慣不怪了,只說道:“據說,昨夜皇上算得星宿不利,去相國寺和方丈坐而論道。方丈便是在他面前坐地圓寂的。”
狐子七聽明白了:昨晚,明先雪去相國寺刀了尾曦。
明先雪之前知道尾曦還活著,卻按兵不動,不過是想放著尾曦,看看她想耍什麼花招,就當看看戲。
但當得知她的花招耍到狐子七身上的時候,明先雪就什麼看戲的興趣都提不起來了。
明先雪只想提刀。
狐子七又問:“那明先雪現在在哪裡?”
齊厭梳便道:“出了這樣的事情,陛下連夜在相國寺料理了不少要務,天不亮就回來上朝,到現在還沒有處理完事務呢。”
狐子七微微頷首。
雪已晴了,長街上掃出一條小徑,像是銀白世界中一條蜿蜒的褐色絲帶。
明先雪便是踏著這條絲帶回來的。
此時換了是狐子七站在門廊下等他。
明先雪朝他笑笑,從容走向他。
狐子七溫柔地上前,依偎著他,卻從他雪白的衣領中聞到一絲血腥味。
狐子七神色微變:“是誰的血?”
“不是我的。”明先雪答道。
狐子七嘆了口氣,說:“尾曦可不是好惹的,你又病著,去和她決鬥,怎麼也不叫上我呢?我雖不如你,但也是有些修為在身上的。”
明先雪卻道:“小七從來身無惡業,修行之路清淨無瑕,怎麼好為這種孽畜沾染血腥?”
狐子七倒沒回話,只說:“她當真死了?會不會又被她假死逃脫了?”
明先雪雙手背在身後,說道:“狐族秘法上註明,如果沒有狐心,是沒法假死的,是麼?”
狐子七一陣凜然:“是的,這也不用看上古秘卷,這是狐族不變的道理:狐無心則死。”
“那她已經死了。”明先雪頷首,“斷無生機。”
狐子七無語。
卻見明先雪到了內屋,到了盛滿清水的銀盆前,慢慢挽起衣袖,露出那雙纏著佛珠的手臂。
只這白皙的手,指尖殘留著幾絲發暗的血跡。
指縫間且沾血肉,但明先雪卻神色自如,浸手於水,凝然不語地把這一切滌盪乾淨。
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