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一邊的長廊上,跟女兒通著電話。
“真的沒事。”鄭晚安慰手機那頭的女兒,“醫生說燒已經退了,媽媽是怕你外公外婆擔心,也就想著在醫院多住兩天,順便做個身體檢查。”
經過一天一夜的緩衝,鄭思韻也沒先前那樣焦灼。
她站在宿舍樓下,這個點住讀生都在休息,更顯學校空曠安靜,她抿了抿唇,“那您要把檢查結果發給我看。”
“知道啦。”鄭晚溫和地應下,“別擔心,過兩天就回來,你呢,在學校住著還習慣嗎?”
“還行。都是一個班的,晚上十點就熄燈睡覺,也沒人打呼嚕。您在醫院睡得好嗎?”
鄭思韻頓了頓,又說,“肯定睡不好,您喜歡清靜,環境稍微吵一點您就睡不著。”
“正好錯了。”鄭晚失笑,“今天換了病房,單人間,特別安靜。”
鄭思韻驚訝,“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外婆。”
“信啦信啦。”
“錢夠用嗎?要是不夠,我讓……”
“媽——您不知道我們學校食堂物美價廉嘛。根本花不完,您就算再在南城呆一個月,我都夠用,不過……”鄭思韻輕聲說,“不過還是希望您能早點回來。”
母女倆閒聊了一會兒。
無外乎都是那些話題——吃了什麼喝了什麼。
不過鄭晚開心,鄭思韻也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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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晚在南城也有朋友。
簡靜華是其中之一,兩人境遇相同,都是帶著孩子生活的單親媽媽,孩子年齡相仿,平日裡共同話題也更多。聽說鄭晚住院,下班後就帶著兒子來醫院探望。
她在醫院停車場找了一圈,終於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發現了空著的停車位。
剛停好下車,不遠處傳來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去拉兒子的手退讓。
一輛黑色轎車從他們面前行駛而過。
是東城的車牌。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即便已經過去十幾年,她聽到看到跟東城有關的事物都會忍不……
住心慌。
明明害怕,視線卻追逐著那輛車,那輛車在前面停下。
有人先推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下來。
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動作迅速地站在一旁,彎腰開啟後座車門。
出現在簡靜華視野中的是一雙皮鞋,下一秒,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來。
她只能看到側臉,一閃而過。
寬闊的背影越來越遠,她也鬆了一口氣。都沒發現,她額頭上冒了一層汗。
即便隔著距離,也能看得出來這陌生男人身姿挺拔。
跟她見過幾面的那個人不太相同。
這個陌生男人明顯更高大。
季方禮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母親,“媽,您怎麼了?”
簡靜華不自在地搖頭一笑,“沒事,我們快上去吧,你晚姨應該在等著了。”
季方禮點頭應了一聲。
晚姨對他極好,很多連他媽疏忽的事情,晚姨都會留心。
他媽幾乎從來不在他面前提起他爸爸,小時候不懂事,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卻沒有。他跟媽媽鬧,那是他記憶中,媽媽幾乎崩潰的時刻。
他媽像瘋了一樣嘶吼,還會伸手推他打他。
他害怕極了,他越哭,媽媽就打得越狠。那一次他也終於被打怕,從此以後再也不提爸爸。
偶爾他會覺得,他媽媽並不愛他,相反,她恨他。
大人以為小孩子不懂,很多真實的情緒都不會在孩子面前掩飾,她的厭惡,她的恨,反覆交織,成為了他童年時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