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拿出支煙來抽,怕煙味兒散進房間,他先是關了廚房的門,又去開廚房的窗。其實那並不是一扇窗,原先的窗戶早被風敲碎了,大概是項林珠不知從哪兒找了一木板勉強擋在那兒,還遮不嚴實,漏著風。
他將那木板挪開,手上卻忽的打滑,砰咚兩下那塊板子砸在灶臺上,震得盒子裡的調味品挪了窩兒。
他就那麼站在灶臺前,半濕的褲腿仍舊高高挽起,腳下趿著一雙人字拖,腿上還豁拉著一道結痂的口子。他兩隻胳膊露出來,腕錶上沾著泥,胳膊肘還掛著一粒米。他嘴裡叼著一支煙,正歪斜著身子舒展著眉眼,看那輕薄的煙霧順著風飛向戶外陰沉的天。
他看上去落魄極了,卻又極度舒坦。
約莫半支煙的光景,他又盯著掉落在琉璃臺上的那塊木板,好一會兒忽然咧嘴笑出來,面部肌肉僵硬的拉扯著有些不適,已牽扯出眼角的細紋,但他無法控制。
那久違的笑容就像坍塌的那棵百年老樹上新鮮的葉子。
☆、76
項林珠醒來時約莫下午一點, 譚稷明熬的白粥一直在爐上溫著, 粒粒分明的粳米早煨成軟糯的米糊。
他給倆人各自盛了一碗,就擱在床上。
項林珠愣愣的接過飯碗看著他。
「你這地方連張桌子都沒有。」
她說:「這離單位近, 我就自己住,圖個方便。」
他沒接話,半坐在床上, 另一條腿耷拉在床下, 行動間不經意碰著手邊的塑膠袋。
他接著從袋子裡掏出兩塊月餅,遞給她一塊:「上午出門正趕上居委會發月餅,我跟人領了兩塊兒。」
她接過那塊厚實的小月餅, 透明包裝袋上有鋸齒狀的撕口,露出內裡焦黃脆皮的圓餅,那餅上還刻著花好月圓。
「我都忘了今天是中秋節。」
譚稷明埋頭喝粥,末了又掰開月餅嘗了嘗, 接著把剩下的一半兒遞給項林珠,「太甜我吃不了,你吃吧。」
項林珠也沒拒絕, 聽話的從他手裡接過,她咬了一口, 果然很甜,又看了看瓷碗裡軟糯的白粥。
「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
「三年前。」他往嘴裡扒著飯, 聲音囫圇不清,「以前你老說做飯很簡單,我試了試, 還真挺簡單。」
項林珠看著他,因著背光他的面貌不是太真切,只瞧見他蜷著一隻腿半伏著腰坐在床上吃飯。
她捧著碗往裡挪了挪,拍拍床墊:「你上來坐著,會舒服些。」
他於是把聳搭在床沿的那隻腿也挪上去,兩條長腿盤在一塊兒,像坐在炕上。
項林珠還捧著碗,那熱度暖著掌心,久了有些發燙。
譚稷明低頭喝著粥,一天一夜未進食,他有些餓,末了抬眼看著她:「怎麼不吃?」
她這才開始吃:「我老覺得這是在做夢。」頓了頓又說,「你……不是準備結婚了嗎?」
他應著,已將一碗粥喝完,把碗擱旁邊的矮凳上放著,抻開了腿靠牆和她並排坐著。
「我原本真打算結婚了,如果沒有這場颱風。」
「……我明白。」
他曲起一條腿,抻開了胳膊支在膝蓋上,開口串出一抹笑:「你不明白。」
「我明白。」她重複,「雖然這是場災難,但我挺感謝它,如果它沒有發生,或者發生在你結婚之後,那時就算你惦記著想來看一看我,你也不會走出北京,因為你得對你的婚姻負責任。」
譚稷明在陰影處看著對面牆上的電視機,半晌沒說話。
「我瞭解你。」她沙啞著嗓音道,「你遲遲不結婚也是這個原因,並非不慎重,而是太慎重,因為一旦結了婚就不能回頭,可你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