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被押去公安部
這時,幾人揪著我走進大門洞,有一個女的用白色手帕塞進我口裡。我用右手狠勁地把她推開,說道:「不用這樣,我不會叫的。」她也就放手了。被押出衚衕口時,見一部小汽車停著,於是幾個人推我進車,車上連司機共四人。我心想,不知要去何處?汽車快速行駛。沿途因車窗罩著簾子,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神智依然清醒,低著頭沉思:這樣對待我,到底為什麼?問號在腦海里旋轉。唉,不管它了。
聽國瑛囑咐,相信群眾,相信黨,聽之任之。車開到公安部下車。由任富春帶頭進入辦公室的外面一間房,有些人是騎腳踏車來的。三四個人看守著我。任富春和另外幾人進辦公室。不多時,任富春和公安部的人出來,幾個幫兇站在旁邊不開口。
任富春指著我,對公安部人員說:「我們是全國政協的,這是我們的委員,她的歷史我們搞不清楚。特地押她來,請你們配合我們搞清楚。」公安部人員聽她如此講後,就問我「你叫董竹君嗎?」
「是。」
「你做了什麼,快交待!」他問時態度溫和。
「我沒有做過反黨反人民的事。」
「那麼為什麼群眾把你恨到這樣?」
「我不知道。」
「那麼,就拘留你,好嗎?」
「好。」
「那麼,你在這紙上籤個字!」
我拿過六寸長方形印好的一張紙,上寫拘留二字。我按印好的規定,填好姓名、年齡、籍貫、住址、職業和年月日。他接過紙,看了一下,說:「好,現在送你到別處去。」他當即關照下屬準備車子。
第三十五章秦城監獄四個月
一、秦城監獄的「號子」裡
我自問於心無愧,心情平靜。出公安部大門,押上車,車上是五人。沿途氣氛陰沉死寂。幾個押送者沒有一個說話,有的在打瞌睡,司機態度嚴肅,一本正經加足馬力在黑夜裡行進。我則一無所思,只感覺到秋深夜寒、衣衫單薄!
車行約一個多小時,才達到他們所謂的目的地。大門口哨兵盤問來意,押送人出示證件後對方放行,一直往裡開去。在黑暗的天色裡下車,一幢約三四層的樓房呈現在面前。我知道這是監獄。仰頭眼掃四空,猛然感到宇宙霎時變黑了!大地在嗚咽!
幾個押送人一聲不響,一人引路,兩人左右押著我。進了樓房大門後,將我移交給一個五十來歲、身材矮瘦、穿著一身黑色衣褲、面露兇相而目無表情的女人。
全樓鴉雀無聲。她帶我到樓梯後面,問過我的姓名,命令我脫去外衣和毛背心後,從頭到腳搜查了一遍,換上曾有人穿過的黑布棉襖、棉褲,並將我的手錶、鋼筆、眼鏡、頭髮又子、兩塊白手絹都拿去了。髮結也被剪掉了。她的嘴像被封條貼住似的,板著一副毫無表情的臉,轉身帶我上樓。我跟在這女人後面,故意放慢腳步,邊走邊觀察。看清楚這樓是新建成的,進大門左手是樓梯,兩旁是長過道,有好幾扇鐵柵門,全樓梯的右側釘上密密的鐵絲網,直到最高一層。這是預防犯人沿樓梯邊跳下自殺而設定的。帶我進二樓的一間小房(約有五平方米)後,這女人回頭就要走,我問她:「請問現在幾點了?」她兩眼瞪我一下,「快互2點了。」後來才知道,這種回答是對剛進來的犯人的特殊照顧,否則對犯人問話根本不回答的,或者乾脆來一通臭罵。房間叫「號子」。這間小房的右邊角上隔了一間三角形的廁所,裡面設有洗臉盆、抽水馬桶,馬桶背後牆上有個比青豆稍大的玻璃小圓洞,這洞裡面看不出去,外面望進來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有條新的洗臉毛巾,一隻舊的搪瓷漱口杯,沒有牙刷,沒有肥皂,也沒有梳子。這房有二道門,一道是鐵柵,一道是木門。木門上如廁所一樣有一小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