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旬,正是盛夏酷暑,見局勢如此,人心不安,大家都很納悶。我邀大明、貫嘉、貫嘉的同學李承清等好幾個人同去頤和園游泳,我們租了兩條船,貫嘉及其他人在龍王廟下水,我和大明搖船到昆明湖中,湖內水深可以遊個痛快。當時大明兒稱讚道:「媽媽,你的仰遊真不錯。」
我最愛好游泳,當我仰望藍天慢遊,腦海里所有的煩悶皆隨著兩手的擺動和「嘩嘩」的水浪而消逝,內心充滿清新、舒適、自由之感,令人忘記一切。在解放前,有時自己像孩子一樣,邊遊邊嘀咕指責大自然:「大自然喲!你為何不賜些恩惠給在深淵苦難中的人們!讓每個人都能享受你的恩惠而不愁吃穿,也不挨惡魔的侵襲?!這年我六十七歲。萬沒想到那一次游泳是我一生最後的一次。而今我已是九十有七的耄耋老嫗矣。憶及此事,心往神弛,故記之。
四、大禍臨頭
北京的深秋,大氣晴朗。香山的紅葉和往年一樣的美麗。但每日早晚已有寒意。
1967年10月23日這天,我和保姆倆打掃衛生,僅僅穿著棉毛褲,細毛線衫,橘紅色粗毛線背心和藍布衫褲。我倆把傢俱書櫃等從屋的四邊向中間移放,書籍、報刊堆滿在客廳中間地上。到中午的時候,忽然有位朋友來訪,對我說:「你老還有興趣打掃衛生?局勢並不安定,在不斷抓人,全國政協委員秦德君和她的大女兒也被逮捕了,還有其他人……。」我聽了大吃一驚。
打掃完畢,天已快黑。上燈前,保姆說:「我有些頭痛。」我說:「你快回家休息吧!太累了。」她走後,我獨自把自己能搬動的一些傢俱挪回原處。國瑛和她的女友去東屋廚房燒晚飯。大概在7點多,我覺得有些冷颼颼,正要換添衣服,忽聽大門有人按鈴,我出客廳,經過院子,把門開啟,見是全國政協的人。這人帶笑地說:「董委員,有件事情想問問你,你有空嗎?」我想正在運動中,政協派人來,調查什麼?我當然要高興地回答:「有空,有空。請進來。」於是我帶他進客廳,在餐桌南頭近窗處坐下。他問:「你在大掃除嗎?」我說:「是」。我將椅子移近他,面向窗外,我問道:「你有什麼事問我?」他遂針對楊虎、田淑君、秦德君三人事東拉西扯地瞎問一陣,我當初就以為這人水平低,我說:「請你等一下,讓我先去吃晚飯,吃完就來。」他說:「好的,好的。」待我吃完飯,從東屋廚房向客廳走來時,見他從門房過院進客廳。當時我未察覺到他做什麼。我倆又按原位坐下。
我說:「楊同志,若無具體題目,無從答起。再說,他倆在政治上搞些什麼我並不知道。至於秦德君事,昨天任富春(政協保衛科)同志和另外一位同志已來調查過了。我曾告訴他,在上海解放前夕,秦德君是民革(國民黨革新派)中央委員郭春濤的妻子。當郭春濤、楊虎、王寄一在吳克堅(中共黨員)同志領導下,到我原住上海邁爾西愛路家裡二樓客廳開秘密會議時,秦曾隨其丈夫一道來的。後來我移住上海愚園路時,他們也來開過會。秦德君在會後還在我家四樓借住過一宿。她早年就是進步人士。任富春同志等聽了認為滿意便離去了。」政協這位不速之客兩眼看著我,微笑地細心聽我講述。我正要往下繼續講時,忽然聽到大門被開啟,我抬頭一望,霎時如同天崩地裂,滿院塵沙飛揚似的,不知從哪裡來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群,好傢夥!只見他們兩腳三步地走進來,約二十多人,瞪著雙眼、凶神惡煞地向屋子前後左右分散察看。這時候,來調查楊、田、秦事情的人,站起來歸入這一群隊伍之中。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作為前哨來探路的。「好一個陰謀」!頓時,整個家沉浸在黑暗恐怖的氣氛中了。轉瞬間,一些人闖進客廳搜查。另有好幾個人包圍著我說道:「你幹了反革命勾當,好好交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條規定你是知道的。」另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