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蓬將茶遞給楊寶兒,“天氣涼了,你穿單薄了。”
楊寶兒低頭,又聽她說:“這次去寧波,多帶冬裳,寧波的冬天,冷。”
“嗯”,楊寶兒將茶杯子捏在手中,繼續說:“我很久都沒想明白你怎麼得罪了南京都察院的人,我想你最多是和貝參將有些齟齬,但怎麼會把南都的官員都給得罪了。”
崔蓬嘆口氣,她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些年,我好像還是沒想明白。”
楊寶兒低聲笑,笑聲過後,他就走了。一杯茶還擱在櫃面上,沒有動過。
青衫的男人轉身走了,崔蓬又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才喊夏生,“桌上有水,擦一下桌子。”
長街對面不遠處的望江樓裡,唐大都督正站在三樓雅間,他原本只是想捉捉沈約的奸,誰知道來的人不是沈約,是楊寶兒。
唐大都督心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正要闔上窗戶,卻見崔氏香料鋪子裡頭又出來個男人,以唐大都督能看準百步之外的楊樹葉子的眼力來看,他看見了霍韜,鎮國公霍韜。唐大都督當然沒有看錯,他也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唐大都督盯著那白衣女人的背影,冷哼一聲:“水性楊花。”
崔蓬感覺自己背部被甚麼蜇了一下,又像是涼風颳過,激得她起雞皮疙瘩。
唐大都督又誤會了,他先是誤會崔禮和崔蓬都是女人,接著誤會崔蓬是個高麗女人,等所有的線索都顯示這個崔蓬就是叛逃大明的女將軍戚英姿的時候,他又誤會楊寶兒霍韜都和戚英姿有一腿。
唐大都督這麼想,霍韜可不這麼想,他說:“我看著這楊大人是找你憶舊來了,他是不是有甚麼念著的人。”
崔蓬低頭想了想,她覺得霍韜在這種事情上總是非常有道理,好像霍韜天生就是個通曉七情的人,旁人一旦有個甚麼念想,他很快就覺察出來了。
霍國公爺說:“他這些年都和我不對付,我其實不記得我甚麼時候得罪過他。”
崔禮從裡頭走出來,接一句:“或許得罪過,只是你忘了。或許你認為你沒有得罪,人家卻覺得你得罪了。”
“好像很有道理。”霍國公爺準備要走,待他轉身的時候,他忽然就明白了,“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崔蓬不知怎麼受了點撥,或許是方才那一陣冷風吹過,她的感應也上了心頭,她幾乎與霍韜同時開口,“湘靈”,“白湘靈”。
“白湘靈是誰?”崔禮問。
霍韜看了崔蓬一眼,崔蓬說:“一個很美的女人。”
霍國公爺邊笑邊搖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這個楊大人怎麼就這麼不待見我,原來如此!”
楊寶兒思念白湘靈,但他無法思念,因他思念的人住在深宮裡,他一年也見不得她一回。上次見她是甚麼時候,是三年前,還是四年前,那時候是朝廷舉行中祀,二月祭祀,祈雨。
老道邵元節出來畫了幾張鬼畫符,口中神神叨叨,楊寶兒不信鬼神,但他得在翰林院學士的隊伍中站著,看著這老道裝神弄鬼,然後回去書寫這位神仙的功績。
明帝國的二月,許多地方乾旱,於是邵天師開壇做法,嘉靖帝帶著他的皇后和所有妃子們一起虔誠祭祀祈福,邵天師指著那個穿紅裙的女子說:“你,出來祈雨。”
他指的人就是白湘靈,白湘靈可真美啊,她穿著火紅的長裙,待她上臺做祭祀的姿勢的時候,天上就飄雨了。
二月的甘霖來了,細雨滴滴答答落下,落在高高的祈雨臺上,落在白湘靈的身上,落在她那火紅的長裙上。雨下大了,邵老道喊:“不要停,不要停!”
白湘靈不能停,邵老道不喊停,她就不能停,嘉靖皇帝不喊停,她也不能停。於是白湘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