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2 / 3)

露出的寶塔塔尖,再去描繪崇山峻嶺,接著用疊疊樹木掩蓋寺廟之入口。這是很通俗的畫法。也有人開始畫鍾,黃鐘大呂,梵唱之音,可這佛法梵音又該如何畫出,鍾罄雅音既然難以傳達,最後還是要在深山中露出寺廟一角門。

沈約畫的很婉約,他作畫的風格一如他的人,文章即人,人即文章。沈約埋頭的時候,大殿上已經悄然多了幾個人。

嘉靖帝穿一件寬袍大袖的綢衣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左首過道上,沈約低著頭,心有所感,毛紀已經交代過了,皇帝喜歡站左邊,左為尊,往右邊擠的都是不對的。

帝王已在身側,沈約只是略微頓了一頓,連頭都沒有抬,繼續作畫。嘉靖帝也看得有趣,這人畫了重重山林,山路陡而峭,山腰上竹海一片,小溪潺潺,竹上有白霜,溪水細而緩,深山藏古寺,有了深山,卻遲遲不見寺廟。

沈約沒有畫寺廟,他要畫的不是寺廟,而是僧人。他畫了兩個小和尚,兩個小和尚一個在彎腰打水,另一個貪玩,正在溪邊摸石頭,以至於打溼了自己略舊的淺灰色的僧袍。

等兩個挑著扁擔的小和尚躍躍然於紙上的時候,嘉靖帝笑了。這一聲笑輕而短,沈約用餘光瞟向那人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人來過了,沈約的筆卻沒有停,他似展示才藝一般,多寫了一句話,深山藏古寺,風雪夜歸人。

兩個時辰已經過去,黃門太監宣一聲:“各位都站起來”,沈約這才抬頭,用以下望上的目光迅速看了皇帝一眼,不過轉眼功夫,就又將目光垂下了。

舒大春將眾人的卷子呈遞上去,嘉靖帝看得頗為認真,一輪過後,又移交給旁邊的張孚敬,這位內閣首輔點了幾張出來,嘉靖帝點評道:“中庸而已。”

楊聰坐在左首第一位,沈約是看不見他畫了甚麼的,但沈約隱隱覺得,楊聰肯定能在廷試中取個好名次,且不說其他,單說楊聰自己的才氣,真是雋秀逼人的。

楊聰今日穿了件天水碧的袍子,其實粗略看起來,與沈約的同出一轍,但要仔細看,楊聰穿的是錦袍,還是今春最新的杭錦,沈約不過穿了件同色的布袍而已。

廷上君臣之間關於各位進士的探討並不激烈,或許是大臣們都已經知曉了嘉靖帝有些剛愎自用的性格,不想與他強犟,又或許是這次決選出個進士名次,本也不是甚麼重要的事情,不值得與帝王起爭執,於是上頭的討論簡單而機械,甚至略顯平淡。

沈約感覺自己的掌心又有汗意了,他聽到的帝王的那一笑,是滿意而新鮮的,但他後頭的那一筆字,不可謂不是自作孽了。

果不其然,嘉靖帝見到那兩個年幼的小和尚的時候又笑了,人對於稚兒總是格外寬容些的,另外嘉靖帝年幼繼登基,想來年少時多少束縛,這一刻見到林郊野外的淘氣小和尚,怎麼不會生出一種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惆悵感。

嘉靖帝將這紙畫遞給旁邊的張孚敬,笑著評了一句:“切題。”眾人都不知是哪位的畫作得了皇帝的笑容和讚賞,只有沈約捏著手指,他既不敢表現出心有慼慼然的謙卑樣子,也不能表現出心中坦蕩蕩的無恥模樣,他只能略頷首,裝作不知道嘉靖帝的眼神已經掃過來了。

深山藏古寺,風雪夜歸人。這句話本身寫得沒有問題,但沈約是用一手金錯刀寫的,那手字明顯有賣弄之嫌。甚麼鐵劃銀鉤、錚錚鐵骨,字是極好的,張孚敬也覺得這手字寫得漂亮,不想嘉靖帝哼一聲:“畫蛇添足。”

沈約心內長長紓了一口氣,金錯刀,亡國之君李煜的得意之作,他幼年下功夫描摹這種字型的時候,單純是因為喜歡,絕無想過今朝能有此一用。

這場小小風波算是過去了,皇帝的眼神也沒有再瞟過來,反而在孫承澤、楊聰和一名五十多歲的新科進士身上移動,沈約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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