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箏,秦樓,陸望,白也。
在既定的命運裡,他們本該隕落於更早一些的時候,不可能踏入古戰場半步;至於姬幸、駱明庭與雲衡,理應是與秦蘿交情泛泛的角色。
真神奇。
倘若楚明箏死於幾個月前的心魔之災,方才邪魔來襲,以姜之瑤的戰鬥水平,一定早就沒了性命。
而其他人的出現,則給予了姜之瑤繼續破解陣法的可能性。
一切本該結束在她被偷襲而死的時候,如今發生的種種,全然超出了命運設定好的軌道。
饒是近乎於全知全能的天道,也忍不住從心底發出疑問:
可她……當真能夠解開嗎?
簌簌狂風鋒利如刀,毫無徵兆地席捲而來,撕裂脆弱的面板與裙襬。
姜之瑤想也沒想,徑直撲上跟前的厚重古書,用身體擋下風刃的撕扯。
雲衡手疾眼快,迅速念出護身法訣,蹙眉低頭:“還好嗎?”
他問的自然是姜之瑤本人,沒成想對方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咧嘴扯出一個大大的笑:“你放心,它沒受傷!祖師爺拿命換來的東西,我還是得好好護住的。”
她說罷又握了筆,不去理會身邊的殺機四伏,也沒管身上的鮮血淋漓,繼續埋頭寫寫畫畫。
老祖宗拿命換來的東西。
寂靜湮墟里,同樣身穿翠色長裙的女修揚唇輕訕。
閣樓岑寂無聲,曲道知看著與自己僅有一牆之隔的姑娘,指尖悠悠一動,隨她一併勾勒出七殺陣法的輪廓。
乾六,兌七,離九。
身後是陪伴了她千百年的書架,高大而沉默,好似巨人。
包括她在內,湮墟里的一切都是消失於現實之中、即將被遺忘的東西。
除了她房中的一冊又一冊古書。
想來真是諷刺。
從踏入仙途起,曲道知唯一的心願,便是活上個千年百年,破解所能見到的一切法陣、學會所能找到的一切法訣,她是個萬里挑一的天才,且有自知之明。
當她把這個理想告訴師傅,得到一聲善意的笑。
“可法陣法訣那麼多,只憑你一個人,怎麼能全部破解呢。”
師傅說:“更何況修道之人亦有壽命,要想活到千歲萬歲,談何容易。”
曲道知很不服氣。
師傅說過,她的天賦在當今獨一無二,比所有法修都強,凡是她想破解的術法,無一不是迎刃而解、手到擒來。
要是能一直一直研究下去就好了。
直到某天,曲道知終於知道自己並非無所不能。
魔族的七殺陣法詭譎繁複,她與師傅被困其中,直至剩下最後一柱香的時間,也沒能把它解開。
師傅說,出去之後好好鑽研陣法,莫要讓師門蒙羞。
師傅說,不要一意孤行,把自己同旁人隔開。多笑笑,多出門走走,多與同門交談心得,有空幫她去喂喂城裡的貓。
“你的學識來源於我,我則是自幼跟隨你師祖。許多人已經不記得你師祖的名字,但說起聚靈陣、飛花訣、摘星術,定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想想那些孑然一身的散修,他們死了便是死了,什麼也剩不下,我們卻是不同。”
師傅還說:“你看,就像天上遙遙相隔的星星,串連成片,才有了星空。我們亦是如此,人生雖短,總有薪火相傳的時候。”
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記憶了。
直到如今,曲道知已經記不起師傅的模樣。
視線所及之處,趴在地上的姑娘仍是聚精會神。
姜之瑤薄唇微動,雖然沒發出聲音,曲道知卻知曉她的意思。
東南景門,正南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