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恨毒了葉家。這還沒完,二人話音剛落,又有一名八九歲的男童踉蹌跑到登聞鼓前,踮起腳尖去夠臺架上的鼓槌,焦急喊道,“我也要狀告葉家逼害人命!我原是柳樹巷錦繡莊的少東家,我爹孃、兄姐、弟妹、祖父母、外祖父母,都是被葉家人殺死的!他還搶了我家的布莊,奪了我孃的雙面繡技法!我被我娘塞進枯井裡才僥倖逃脫,我有證據!”
侍衛於心不忍,奉勸道,“你年紀還小,定然捱不過一百重棍,有什麼冤屈去找官府遞訴狀,或等長大以後再來。”
“不,等長大了再來,葉全勇說不定已經伏誅。我寧願與他同歸於盡也不願苟活,我曾拜於帝師座下開蒙,我知道什麼叫氣節,什麼叫忠孝!”
“說得好!有骨氣!”一名彪形大漢走出來,拿起鼓槌咚咚敲兩下,揚聲道,“這登聞鼓我替這位小兄弟敲了,一百重棍我也替他捱,世間自有正氣在,不叫奸佞亂乾坤!帝師敢捨生取義,鎮北侯夫人敢守正不撓,小兄弟敢死殉家難,咱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應當應分!”
“好哇!好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輩皆為義士,焉能讓你專美於前?這一百重棍我來擔,不止這位小兄弟的,這位娘子的我也包了!”又一位身強體壯的青年走出來。
“我也來!”
“我來!”
“還有我!”
受到諸位義士感染,不斷有民眾舉手響應,把個宣德門炒得熱火朝天,更有許多老弱婦孺掩面而泣,內心震撼。男童與婦人跪伏在地連連磕頭,推拒道,“各位父老鄉親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很不必牽連旁人,我們的仇怨我們自己來報,我們的冤屈我們自己來訴。”
侍衛一面被百姓浩然正氣所攝,心中大受觸動,一面不敢擅專,只好派人去稟報上峰。
聖元帝眼眶潮紅,喉頭梗塞,總有一種莫名的澎湃情感在胸口翻湧。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又會給天下帶來何種改變。若非夫人點醒,他或許會耗費五年,十年,甚至更漫長的時光才能瞭解民心向背之強大,才能體會民意匯聚之浩瀚。
“欲興國,先安民。民心向善則蕩盡世間不平之事,民心向惡則國破家亡、親友雕殘。朕廣開言路,重鑄法典卻是做對了。你看看他們,可還有飽經戰亂的戾氣與絕望?可還有顛沛流離的麻木與頹喪?帝師以忠義導之,朕甘為楷模,以身作則,借夫人吉言,不出五年大魏必然中興,十年之內當一統河山。夫人的話總是沒錯的。”
聖元帝指著積極向善、朝氣蓬勃的民眾,頗有些自豪之感。
秦凌雲點頭贊同,心裡卻感嘆道:如今您一口一個“夫人說、夫人說”,當真成了川蜀那邊的特產——耙耳朵,且還頗為自得其樂,當真是越陷越深了。
看著群情激盪的民眾,趙陸離又是另一番感受,彷彿掉落滔滔江水,幾欲滅頂。這就是葉家造下的罪孽嗎?倘若事情越鬧越大,結局該如何收場?葉家完了,蓁兒當如何?侯府是否能夠免受牽連?
胡思亂想間,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從宣德門內匆匆走出,嚴詞拒絕民眾代為受刑的提議,只讓侍衛照章辦事,卻又暗中吩咐他們使了巧勁兒,板子打得啪啪作響,卻僅傷了外層一點皮肉,百棍之後莫說兩個成年人,便是那男童亦能利利索索地爬起來謝恩。百姓起初還憤慨不平,看到後面方醒悟過來,口中稱道不已。
“這人是誰?法度不亂,卻又暗施仁義,上下週全滴水不漏,當真是個人才!”秦凌雲眸子一亮,讚歎道。
“此人乃關老爺子的大弟子周樂康,新上任的丞相少史。”聖元帝深深看了那人一眼,擺手道,“回宮。”
行走間他思緒紛雜,萬沒料到竟連“雙面繡”也是葉蓁用狠毒手段搶來的,那當年的救命之恩又是怎樣一段內情?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