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她秉性再豁達,這會兒也急怒攻心,幾欲泣血。
聖元帝感同身受,連忙安撫道,“夫人莫氣,莫急,我這便使人去救書。”話落衝站在四周的侍衛擺手,立即就有幾人跑下樓滅火。
“不要潑水,找幾塊石板將燃燒的火焰壓住。”關素衣急切吩咐。
聖元帝又衝侍衛頭領做了個手勢,那人立即跑到後院,找來幾塊壓缸的石板,放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上。火焰愈顫愈小,直至熄滅,唯餘濃煙滾滾,迷了視線。法家諸人跪地長嚎,痛不欲生,儒家則群情激憤,不依不撓,抓住幾名侍衛待要問罪。
幾人也不多做糾纏,亮出一塊令牌便迅速回去覆命。那咄咄逼人的九黎貴族徹底歇了聲息,而後膽戰心驚地朝樓上看去。他似乎想下跪,膝蓋已經半彎,卻被某人狠戾的視線阻止,只能臉色煞白地拱手,繼而灰溜溜地離開。他們一走,有那心思轉得快的儒生已察覺異狀,也跟著做鳥獸散。幾位法家學者一面灑淚一面踉蹌而行,亦出了大門。
去到三百丈開外,徐廣志才低聲問道,“王爺,方才那人是?”
“莫要多問。”話雖這麼說,景郡王卻指了指皇城方向。
徐廣志先是一驚,復又狂喜,強自按捺心跳說道,“那麼鄙人之能,陛下已看在眼裡了吧?”
“他最好儒學,焉有不來觀戰的道理。本王猜他不止來了這一回。你表現不錯,已在燕京闖下偌大名聲,明日上朝本王就為你舉薦。”思忖片刻又道,“你自己也有些門路,不如請幾位泰斗名宿寫幾句薦言,行事會更為便利。”
“學生這就去拜訪諸位大家。王爺提攜之恩,愚沒齒難忘!”徐廣志迫不及待地道。
“本王助你只因看中你才學,非為挾恩圖報。去吧,日後好好效忠朝廷便是。”景郡王看似高義,實則野心勃勃。二人心領神會,無需贅言,同行片刻就分道揚鑣,各去籌謀不提。
文萃樓內,人群走的走、散的散,半盞茶的功夫就只剩下三兩桌,跑堂的夥計忙著收拾碗碟,清掃穢物,丁零當啷一頓亂響。二樓的雅間又恢復原樣,俱用屏風隔絕視線,只留一個出口。
關素衣正襟危坐,曲起的指節頻頻敲擊桌面,可見心緒十分煩亂。一個散發餘溫的火盆擺放在她面前,上面壓著的青石板還在冒煙,倘若貿然掀開,沒準兒火苗又會復燃,於是只能等待。
聖元帝怕她急壞了,不由溫聲勸道,“夫人稍安勿躁,焰火已經壓下去,斷不會再毀了書卷。待熱氣消散,咱們慢慢拼起來就是。”
祝福
關素衣慢慢恢復平靜,命店小二送來兩片削得極扁極薄的竹篾和一方錦盒,放置在一旁備用,待熱氣消散便道,“把石頭取出來吧。”
一名侍衛剛要伸手,就見陛下已站起身,殷勤備至地道,“我來,夫人站遠些,免得死灰復燃傷著你。”石板依然滾燙,他卻像毫無所覺一般,輕而易舉將之取出,末了攤開掌心檢視,面板竟丁點紅暈未泛,可見內力深厚,武功高強。
關素衣柔聲道謝,然後用兩片竹篾把燒得七零八落、殘缺不全的紙片夾出,小心翼翼放入錦盒。李氏雖性情豪邁,手工活卻十分精細,也幫著撿拾紙片。
秦凌雲心知鎮北侯夫人自幼便跟隨外祖母學史,而史學家修書的功夫極為厲害,倘若不懂行的人隨意插手,沒準兒連這些碎紙殘片都救不回來,於是只能觀望。但他終究難忍鬱憤,沉聲道,“儒家主張仁愛行德,然徐廣志焚書廢法,手段未免太過狠辣。十日舌戰,揚名中原,而後欲取帝師代之,憑他也配?”
法家善於因勢利導,施術弄權,故而秦凌雲一眼就看穿了徐廣志掩蓋在淵博學識下的野心。關老爺子主張中正平和,他偏要倍道兼進;陛下主張推明孔氏,抑黜百家,他偏要罷黜百家獨尊